第525章 就这样定了

“这一点你比我还像海上人。”阿里笑，笑意里是真心的敬，“好。到时候我照这个做。天若有变，我先认风，不认人。把你们送出去，是第一条。”

茶过三巡，日头往高处爬，岛上的风从尖，慢慢变圆。阿里起身，亲自带林彬在岛上转了一圈：浅水弯的潮位、礁石的角度、看浪花判断水底的几处窍门，都一一指给他看。又带他去看了布顶下收着的备用缆与桅，件件擦得亮，像刀不在腰，锋却在心。

走回棚屋时，温酒又上了新的一壶。阿里把盏举起，“林兄，后日这一场，我给你一个稳字。”

“我也给你一个准字。”林彬回敬，“见面只在半盏茶里，话只在三句里，心只在边界里。”

“就这样定了。”

约定落地，话头自然轻下来。阿里又叫人把一只小木匣取来，里面是两块磨得细的海石，温润如玉。

“这个不值钱，放在案上镇纸好看。”他笑，“你家公子要是喜欢，等冬里我再给他挑两块大一点的。”

“他会笑。”林彬收下，“笑你这人情太实在。”

“实在是长久。”阿里随口应了句，又把手一摆，“午潮要上，你回城的路更顺。风顺水顺，人也顺。”

林彬与他一抱，话到此处，不再多。“林兄放心。”阿里也站起身，伸臂与他一抱，掌心相贴，“在海上，我认你的旗。”

“我也认你这句话。”林彬回抱，“明日见。”

出屋，阳光已从云缝里探出一指，海面比来时更亮。大汉送到岸边，拱手道别。小桅船掉头，顺着潮水往回走。

风蹭过桅绳，发出细细的声响。林彬站在船头，把方才每一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挑出该带回的，删掉不该带的，余下的，交给风。

岛在身后渐小，港口的灯楼一点点清晰起来。城里的人看账，海上的人看面，今日这趟，把两样都顾到了。

明日茶会，只消一句林家的旗不该动，北来的心就能落下半寸。再往后，频次翻倍，押金入账，护行月例加一成，冬里换缆另开条。纸落了，海就稳。人稳了，钱就来。

回到泉州，潮声还在城脚下翻卷。林彬一路没停，进了内院，掀帘入书房。屋里灯温着，案上摆着新起的底稿。林杞抬眼，看他一身海风。

“见着了？”

“见着了，话也收稳了。”林彬把青榄洲的安排一条条说清，落在时间、路线、座次与三句分界上，“后日巳时初入岛，不留书不存照，只半盏茶。”

“好。”林杞点头，“你去通知贾先生。就说按刻而行，岛上清静，话只说三句。若有顾虑，让他带两人随行也可。”

“明白。”

林彬出门，沿水巷转到客栈。先在堂口与伙计打了个照面，随后上楼叩门。魏庄开门，见是他，笑意到位。

“来得正巧。”

“劳烦通报一声。”林彬道。

不多会儿，内室的帘子一挪，贾仲衡已落座，案上搁着竹夹与茶盏。几人见礼，各自坐稳。林彬把行程与边界照旧摁在桌上。

“后日巳时初，从水门出，走青帆的小桅。我在前引路，一进外弯见旗，你们跟着入浅水。岛上不摆人，不抬声。阿里带两位行主衣袍的人见面，说完三句即散。”

“听得清楚。”贾仲衡点头，“一切听你的安排。”

“若是不放心，可以多带几人。”林彬把话递到位，“水路把式也行，会番话的也行，跟在后桅，不上岛也可。”

“就我和魏庄。”贾仲衡笑了一下，“足够了。我信林家。”

魏庄顺势接了句，语气干脆，“人多眼杂，倒坏了清静。两个人轻巧，按你们的灯号走，省心。”

“那就定两位。”林彬起身前又把最要紧的话压了一遍，“按刻到，不带刀，不留字，半盏茶散。若天色有变，我在外弯立小旗，一短一长，你们稍等半刻再入。”

“记住了。”贾仲衡端起茶，“后日见。”

话落到清处，三人起身，各自收拾。林彬下楼出门，风从巷口钻进来，吹得灯焰只轻轻一抖。他把青榄洲三字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脚下不急不缓，回身往水门方向去，把下一步的每一式都在心里摆正。

午后天光在廊下铺得柔，御花园里秋草新剪，风把桂香一层层推过来。小皇子赵祯抱着木马在回廊边跑，脚步一步高一步低，笑声贴着檐角飞。史芸蹲身替他整理系带，裙摆微起，绸面在阳光里像水面轻晃。

赵桓进来时先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放慢脚步，看了两眼，心情也跟着安静下来。

“今儿格外好看。”

他走近，笑意真切，目光从她的衣襟一路落到袖口的细纹，又抬回她眼里。

史芸抬头，眼角带笑，把小皇子按坐在软垫上，让他自己去推木马。她起身，指尖在袖上轻点。

“新织出来的。女纺这批试的绸缎面料，光滑细腻，花色也比前几次更透亮一些。穿在身上不粘不闷，走动时还轻。”

她将袖口翻给他看，暗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像水波一层叠一层。

“颜色也是她们自己配的。”

赵桓伸手摸了摸袖面，丝理顺滑，针脚密得看不出缝。他点头，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很好。就按这路子往下走。让女纺继续扩大生产，能织多少织多少。花样先稳三款，别一下开太多路，主打这面料的光与顺，先把口碑立住。”

史芸把点头落得很认真，又看了一眼在前头晃来晃去的小皇子，声音轻下去一分。

“外头的单子也在涨。泉州那边说，出海的商号来问这批新料的越来越多。若是能稳住供给，价钱也能一步步抬起来。只是臣妾还是希望，后头出去的船会更安全。”

她说到船时，眼里闪过那一点担心，随即压住，收束得很平。

赵桓看着她的神情，把那点担心接过来放在自己心里，语气放稳。

“一定会的。”

他顿了顿，像是把话一层层压实，再补上一句更具体的安抚。

“你只管催着织，货到了口岸，自有人护着走正路。有事也有人扛在前头。”

史芸嗯了一声，放心的样子在眉梢铺开。她俯身替小皇子系好另一只鞋带，小家伙扭头看他们，咧嘴笑，抱着木马又去绕柱子。

“那臣妾回头让女纺把细节再做一遍。面料的水洗、晒色、陈列，都按新样打版。再让人把花样图带去书坊挂出来，让城里人也看看新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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