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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还是不满意


再过几日,京师的瓦舍会多几张戏单,评话台会多几个新段子。人群会散,会聚,会笑,会骂。人心在流动里,从散沙变成一面墙。

赵桓最后看了一眼那行小字。大宋的根系图。画主干,也画须根。画给人看,也画给自己看。

一层一层,扎下去。等到某一天回头,这棵树能挡风,也能开花。

静了一会,殿外的风把帘角掀起又落下。赵桓给自己添了半盏温茶。茶气往上冒,他心里那张网还在延展,忽然从戏台与评话之外,拐到了更长的一条路上。

小说。

对民间人说话,评书和唱段是即时的火,能点亮一片夜;可想把那团火变成炉,还是得有能被翻来覆去读的文本。

戏曲有台子,评话有口耳,小说有书坊,有枕边,有长久的回味。一个人夜里点灯,看两页,第二天在茶摊上与人议上几句,再过几日在行里与同伴说起书里谁像谁,这东西才能慢慢扎根。

他把盏口转了个角度,心里把前世的书架翻了一遍。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成熟是在明清。

话本、评话、拟话本一路走过来,到了罗贯中,三国人物从史书里拎出来,血肉登台;施耐庵与后人把水浒写得江湖滚烫,英雄豪气压着一层层泥。

吴承恩让一只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玩笑里是锋利;金瓶梅把人性的欲望和庸常写得不留情面;清代又有聊斋,狐与人相照,荒诞里是伤心。

红楼梦把家国兴衰揉到一屋子的灯影里,针线与诗酒都带着雨;儒林外史笑骂读书人,镜花缘天南地北开眼界。

那一排书名一字字在脑子里亮过去,他知道那是一个时代走到某种厚度时才开出来的花。

他把手指在案面上点了点。宋朝还没有那样成熟的小说传统,但并不妨碍提前做事。

书坊有,刻工有,读者有,故事更多。戏台与评话先行,能给热度;小说一接,能给沉淀。要讲什么,如何讲,讲给谁听,传播到哪一步,都是要想清的。

他想到了英雄。

这几年兵事起伏,军中气口最硬。要写,就写英雄主题,把肩膀与脊梁写出来。可选谁。他的脑海里第一个浮起的名字,是岳飞。

岳家军一路走来,甲叶叠得紧,营阵行得稳,人马之中那股正气,肉眼可见。对后世说爱国英雄,岳飞必在最前面。

一个人背后的军、背后的母亲、背后的乡土、背后的歌,一旦写定,影响会长,流传会远。写岳飞,最容易聚人心,也最容易让人有方向。

他把这个念头像鱼线一样捏在指尖,稍一用力,又收回去。

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

岳飞就在这个时代,且在眼下。写他的小说,等于把人请上灯台,让他背着光走路。好处是气势好看,坏处是光太早,影子就会歪。

他不愿意用叙事把一个活人在未尽其事之前就定成一种模样,也不愿意在军情紧要时让文人对着纸讲评功过。

更深一层,他清楚神话的甜头与代价。甜头是好嚼,代价是难以下。把一个人写成了符号,现实里那个人就不得不去做符号该做的一切,哪怕那一天的地势与昨日不同。这对人不公,对事不利。

他端起茶,啜了一小口,让水味把心思压一压。假皇帝这一身皮,遮得住一些风,也挡不住一些光。

宗泽当初把他推上来,是要他替大宋把一段关口守住。守关的人,少用别人的名字当旗,要多用自己的章法当山。

写戚继光,写袁崇焕。这个念头也闪了一下。他摇头。那是后世的风雨,他们站在各自的年岁里与海与骑面对面。

把人搬到今天来,换了姓换了地名,讲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旁人未必有共鸣。人心认英雄,认的是相同的痛与难。

若背景与威胁都换了味,这口气就难对上。再者,影射的手段不需要在此时用,做事可以更直白一些。

他在殿中缓缓踱了两步,把心里的盘算拆成几条线。英雄小说要写,但不急着指定一个现成的名字。可以先定结构,定笔法,定传播的路径。

章回体,白话为主,夹杂一点口语,让评话底本能直接改编,班社也能抓来当戏。每回有小挂钩,末尾留一记,茶摊上的人能记住。

人物要立成几类,主角是能挑担子的,副角要有笑,也要能照亮主角背影。反面人物不是壳,要让人看见他何以为恶,恶在何处,恶到何时。

战阵写短,情理写长。兵器可以冷硬,心要有温度。他把一只空卷抽出来,摊在案上,拈笔又放下。题材层面,还是得回到这个时局之内。

可以写一支小军,写一城一镇,写几个普通人随着战事滚着往前走。可以写海路,一条船从泉州出发,风雨里撞到各种人、各种海;可以写工坊,一台织机如何把一个家的日子慢慢撑起来。

可以写路上的驿站,消息与人心一路传递,一路改变。真正的英雄未必要有名与姓,写得活,读者自会在他身上看见那些被需要的东西。

他想起泉州。女子纺织外销一事,昭仪去得辛苦,梁红雨护在一线,还是有船被劫。

他把那行字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笔尖在纸上停了停,落下去,起一段:泉州东港,潮头未满,绳索湿冷。

女子在仓前排开竹篾筐,布匹一卷卷码齐,梁红雨提刀立在廊下,风吹过她的发尾,吴诗雨把账页压住,跟码头的行会说规矩,言语不高,句句有理。

隔墙之外,人群窸窸窣窣,谁也不肯先喊第一声。远海暗处,黑影贴着浪过线,灯火一闪一闪,像有人在眨眼。

他又写两笔,把被劫的小船收束,为避嫌,没有写名姓,只写到风、写到手、写到船底的刮痕。句子干净,像一条绳绷得直。

他停笔,看一眼,认真琢磨一遍,心里还是不满意。

有点像公文。像军报。没有什么热度,生不起什么火花,火候不到,掀不起浪。评话先生能讲,戏台能唱,但书页一翻过去,人在茶摊上说两句,也就吹散了。

他把纸略略往旁边一推,靠椅背,闭眼回到前世那堵书墙前。四大名著依次在眼前亮起。水浒的风沙扑面,三国的旌旗猎猎,西游的云雾翻涌,红楼的灯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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