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岳将军求见

屋里静了两息。窗外有水从瓦檐上落下来，啪地打在石阶上。

“不会吧。”吴诗雨摇了摇头，语气里难以置信，“真在海上动手，那是拿命换的。不论是谁，敢拿朝廷新章开刀，这不是胆子，是不要命。”

“我也不愿意这么想。”梁红玉放缓语气，“可一条条对上去，就只剩这个方向更顺。你说是外海匪，也说得通，可外海匪一般冲瓷器、香料、银锭，布货不见得先抢。昨天这拨人，先去布仓，连箱号都点。”

吴诗雨的手在案上紧了紧，半晌才开口：“他们要的不是货，是打我们的脸。”

“像这样。”梁红玉点头，“这仗打的不是钱，是风。只要把风打偏一点，后面每船都难。”

屋外脚步急响，苏妙提裙进来，压低声音：“娘娘，军中人，岳将军求见。”

吴诗雨猛地抬头，眼里一亮：“请。”

院门开阖，有盔甲擦过雨的声音。一刻不到，岳飞进门，甲叶未卸，拱手一礼。

“岳某奉命赴泉州，与市舶司、泉州府同查海上劫掠之事。吴娘娘，梁将军。”

“岳将军来了就好。”吴诗雨起身还礼，开门见山，“外头风声还算稳吧？”

“城里我让人压住了。”岳飞落座，目光掠过桌上图册与绳痕，“沿线灯楼今晚有军哨盯着，明天一早先把信号记录抄一遍。这事，得把线一根一根地理。”

“无论是谁，藏在什么地方，岳某都要把人找出来。”他说话不急不缓，像在报一张军令，“劫朝廷护行船，就是跟朝廷作对。”

梁红玉把那几份口供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些。咱们的判断不一定对，但这几处值得查。”

岳飞低头看，眉峰慢慢拧起：“钩齿，刀口，口音，分舱……嗯，都能做排查的抓手。先把港里所有能打出扁齿钩的铁匠铺记名，查近月出货；刀口让军械匠比刃，缩一缩范围；口音去码头找挑夫、梢公对一遍，筛出最像的几条街坊。”

他抬头，语气更沉稳了一分：“但在查的同时，护航得立刻补上。你们接下来有急单吗？”

“有，而且很急。”吴诗雨把另一份清单推过去，“三船合装。第一船去琉球，三十五天来回，是咱们定价样板；第二船去占城，带新样锦和茶砖，已经延了一次期；第三船是回程调头的老客，赔不得，违约就砸招牌。”

她吸了口气：“这三船如果再出问题，不只是罚金。后面就没人敢跟我们签长单了。布引从根上会被人说不稳。”

岳飞点点头：“军方护航，先护这三船。法子是这样：净路短段立灯，一里一旗，前锋快船照明，侧翼各配一艘借航民舶，后卫留空水域。护行口令重排，出港当天再训练一遍。”

“更重要的是，三船不再一股脑出海。”他伸手在海图上点了三下，“错峰出港。第一船巳时离港，第二船未时，第三船次日卯时。每船的起锚、变向、靠近净路节点，都留一条暗号，只有船头、护航和港上值事知道。”

“我让市舶司驻泉州的官和我们的人在同一张案上签名。出了事，时辰、位置、签字，三样对起来查。”

“可以。”吴诗雨眼里终于有了点颜色，“护航这块由你们带，港上秩序我来守。周震那边我会把仓、税、舶三口印一块拍下去，验货、装船、放行，一个口令。”

“另一个麻烦是流言。”梁红玉提醒，“今天一路已经有人在港里胡说八道，说女人管事就不祥。得给他们堵上嘴。”

岳飞笑了一点：“嘴是堵不住的，只能让他们没话说。明早我跟周知府一起去港上。告示三条：军船在，市舶在，规矩在。谁造谣，先请到府里喝茶，名字写在告示旁边，写一天就好。”

吴诗雨点头：“我也会让女坊出一张简札，跟外商说同样的话。看得见的秩序，比任何保证都管用。”

岳飞把绳痕收了一份：“幕后的人我会盯。吴娘娘，你心里有没有更具体的怀疑对象？”

“没有名字。”吴诗雨摇头，“只是方向上，我更倾向近海的老手。外海匪未必会挑布货，未必会像这样按着我们的流程反着来。”

“我会两头查。”岳飞当场拍板，“海上按黑帆套路，陆上按内线泄漏。出港那天所有当班签字的人，我让御史台派来的人逐一对口供，别怕麻烦。”

他看向梁红玉：“你那边能不能再给我两名熟海的女校尉，去问女工、问搬运的，女人跟女人说话更容易出细节。”

“行。”梁红玉点头，“我挑最能问的两个，话不多，眼睛利。”

“还有件事。”吴诗雨把一张赔付草案推过去，“伤员、失踪者家属的安抚，军方可不可以先垫一部分？市舶司那边走账需要时日，女坊也能出，可我希望这笔钱现在就到位。”

“可以。”岳飞应得干脆，“军中先垫，账目我带回去和市舶对。你把名册给我，签好名，别让贪嘴的人趁乱来领第二次。”

“我会让周震压名单。”吴诗雨点点头，“另外，外商客栈的物价我已经让地保盯了，谁敢趁火打劫，先封铺三日，贴一张黄条。”

岳飞把海图重新按好：“还有一个小手段。出海前一晚，三船都换一次锚位，换到对方预想不到的位置。登船的贼，最怕找不到目标。”

“可以。”梁红玉笑了一下，“换了锚位，他们的眼线就要露头。”

岳飞抬眼：“露头就抓。抓的时候不用动刀，先请回衙门喝茶，问三个问题：你看到了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你为什么这么说。三样对不上，先留一晚。”

“那我们分工就清楚了。”吴诗雨把三支笔摆成一线，“护航你们带，港务我和周震扛，外路韩提举来了就三方对线。另有一条，请你多费点心。”

“你说。”

“这三船出去，必须安安稳稳回来。”吴诗雨语气极稳，“不为面子，为路。这是我们说服外界的示范线，折一次，后面全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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