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我暗暗咋舌。
苏妍一句话,就让老谭态度转变。
她到底什么来头,难不成是阎王的小姨子?
正胡乱寻思着,突然看到她朝我看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我忘记她能读心了。
好在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就转身了聋婆。
聋婆咳了两声,塞给我三包药粉。
嘱咐道:“灰色内服,一日三次,能压住木人咒;绿色外敷,抹在胸口,防血脉木质化,黑色你先收着,说不定哪天能救你命。你在这休息两天,老谭要回去准备些东西……”
两天后,雾气最浓的时间,聋婆送我们离开鬼哭岭。
山脚下,老张头蹲在牛车旁,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看到我和一个拄着鬼脸杖的“瞎子”一起出现,他愣了半晌,最终只挤出一句:“上车吧!”
牛车吱呀吱呀,把鬼哭岭的雾气甩在身后。
我轻声问老谭:“苏妍到底是什么人?你和聋婆好像都挺怕她的?”
老谭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不该问的别问。你以为老子愿意陪你送死?若不是苏姑娘开口,我现在正躺在自家的院子里晒太阳。”
我识趣的闭嘴,心里却像被猫抓。
能让老谭这种老怪物言听计从,苏妍的来头,恐怕比野林沟还邪。
傍晚时分,老张头的牛车把我和老谭送到了医馆。
老谭进屋后,说肚子饿了,让我去弄吃的。
为了讨好他,我买了粮食酒和好几样卤菜,花了一个月的零花钱。
几杯酒下肚,老谭两眼直迷糊,话也多了起来。他说野林沟那地方,早些年就传言“活人进,死人出”。
现在住在那儿的,未必是活人。
我后背一凉,想起桃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忽然觉得她才是古村中最危险的人。
“小子,你想清楚了。这趟咱俩进去,不一定能破木人咒,没准还得把命交待在那。”老谭打着酒嗝说道,“你确定要去?”
“确定!”我答道。
老谭接着问:“你不怕?”
不怕才怪。
可我不能眼睁睁见马尚峰危在旦夕而见死不救。
“你小子,唉……”老谭用沾着卤汁的手,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第二天刚蒙蒙亮时,我们就出发前往野林沟。
老谭走得慢,却十分稳当。
我本想扶他,结果被他白了一眼:“小子,你顾好自己吧。我这把老骨头,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们走了两天一夜。
第三天傍晚,桃花林出现在暮色中,粉得妖异,像一片被血染过的云海。
老谭停下脚步,鼻子抽了抽:“这个季节,桃花早该谢了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片林子邪乎得很。咦,好像有血腥味,还有木头腐烂的臭气。”
我使劲嗅了嗅,确实如老谭所说。
可上次过来时,我记得桃花林并没有像现在这样香得发臭的。
刚踏入林子,雾气便涌了起来。
粉色的花瓣无风自落,纷纷扬扬像下起了雪。
雾气越来越浓,粉色渐褪,变成惨白。
桃树的影子开始扭曲,枝干像手臂,缓缓伸向我们。
桃林静谧,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花瓣落地时的轻响。
但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劲了。
我和老谭似乎一直在同个地方绕圈,同样的歪脖子桃树,已经看到第三次了。
“鬼打墙?”老谭冷笑,“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边说,边将鬼脸杖往地上一杵,杖顶的鬼眼亮起幽绿的光晕。所照之处,雾气像被刀劈开,露出一条蜿蜒的小径。
老谭拽着我,一步三晃地往前走,嘴里念叨:“左三右七,前五退一……嘿,这阵法布置得倒也精巧,可惜碰上了我。”
我跟着他左拐右绕,不知走了多久,脚下忽的一空,整个人扑进一片空地。
雾气散尽,古村静静躺在夜色里,像一具被时间遗忘的尸体。
村口,丁义和桃花的屋子,门窗紧闭,蛛丝结了一层又一层,像是给房子披了件缟素。
不应该啊,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看起来荒废已久的样子?
我推开门的瞬间,灰尘簌簌落下,呛得我连打喷嚏。
屋里的桌椅东倒西歪,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小子,这回看清楚了吧?”老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屋子至少半年没人住过,你确定上次进来时,看到过活人?”
我喉咙发紧,想起桃花递水时,指尖的冰凉。
老谭拍拍我肩头:“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咱们掉头回去,暂时只会死姓马的一个。要是继续往前,很可能咱俩也得交待这里。”
我咬了咬牙:“来都来了,总得找到桃花和李强再说。”
老谭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有种!虽然比我年轻时差点,但还算是个带把儿的。”
我们继续前往李强的家。
结果也是一样,里面的木偶全都腐烂了,轻轻一碰就碎成渣。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起来:分不清到底是先前所见的为真,还是此刻看到的为实。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纹里嵌着木屑,忽然有些不敢确定,这双手真是我的么?
“看到没?”老谭用拐杖戳了戳腐烂的木偶,“这才是真实的情况,你上次看到的,八成是厌胜术造成的幻象。”
我喉咙一阵发紧,如果先前的经历真是幻觉,那马尚峰和李向阳中了木人咒,身上发生的异变该怎么解释?
老谭不说话了,只用白眼珠对着我。
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你说得没错,虚幻的东西,不会让小马中木人咒。咱们此刻所经历的一切,可能才是幻境。”
我打了个冷战,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月光冷白,照得古村一排排屋脊,像一具具排列的棺材盖,等着我和老谭去掀。
“你不是说,村里还住着一户老猎人吗?”老谭转身往外走,鬼脸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去找找老猎人的家,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月色下的野林沟像被施了咒,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村子不大,却忽然长得没有尽头。
我们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桃花说的老猎人的房子。
“厌胜术的最高境界,是让人分不清虚实。”老谭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们可能从踏入桃花林开始,就进了别人的局。”
我后背一阵发凉。
老谭的意思是,我们以为在找真相,找破解木人咒的方法,结果却是一直在别人的掌心里转圈。
“走!马上离开村子。”老谭拄着拐杖,让我拉着他往村口跑。
我们气喘吁吁,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跑,最后都会回到丁义的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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