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媒介
聋婆弯腰捡起一条已经死去的蚂蟥,放在手心轻轻一搓,立刻化为一小撮木屑。
“它们本就是半木半虫的奇物。”聋婆解释道,“以木毒为食,食尽则亡,亡后又成为新的药引。”
我听得目瞪口呆。
江湖上奇人异事不少,但这么古怪邪门的治疗方法,还是头回见识。
“小马暂时死不了。”聋婆接着说道,“但木人咒的根源不除,早晚还会发作。不仅是他,你也一样……”
“根源?”
“下咒之人。”聋婆眯起眼,“那个叫李强的木匠。”
“您认识李强?”我问。
聋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前:“厌胜一脉,自古有之,李强不过是走了歪路罢了……老谭来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但她已经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堂屋的灯突然灭了,不是被风吹灭的那种,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了光明。
黑暗中,我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奇怪的“咔嗒”声,像是木棍敲击地面的节奏。
“聋婆,你也太抠门了吧。”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大晚上的,连灯都不点?”
“点了你也看不到,何必浪费灯油?”聋婆“嘿嘿”笑道。
接着是火柴划动的声音,屋内的油灯重新亮了起来。
跟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油灯燃起的火苗呈幽绿色,有点儿诡异。
灯光下,我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灰布长袍,右手拄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拐杖,杖顶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鬼脸。
最古怪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仁,整个眼球都是浑浊的白色。
不过,他行动自如,完全不像个瞎子。
“瞎子?谁是瞎子?”老谭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这小子,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他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我头上。
明明我什么都没说,他却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比见了鬼还瘆得慌。
聋婆在一旁“嘿嘿”直笑:“老谭最讨厌有人在心里骂他瞎子,你小子要倒霉了。”
老谭没理会她的调侃,径直走到案前,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马尚峰身上轻轻按了按。
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却让昏迷中的马尚峰皱起了眉头。
“木人咒分三层。”老谭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第一层,皮肤木化,尚可救;第二层,血脉如藤,难救;第三层……心窍生木耳,无救。”
聋婆咳了两声:“小马的情况……”
“已经到了第二层。”老谭接过话,收回按在马尚峰身上的手,“血脉已经开始木质化,再拖几天,他的心脏就会长出第一朵木耳。”
这个画面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木耳长在心脏上?
这他娘的比最恶毒的诅咒还邪门。
“第二层,那就是还能救喽?”聋婆问。
老谭摇摇头:“解毒换血,可暂且保命。但要破咒……还得找下咒的人。想不到,当今世上,还有手段如此厉害之人。”
聋婆插话道:“小马说,下咒的是李强。”
“李强?”老谭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机关李的传人?”
聋婆点头:“他孙子。”
老谭长叹一声,说道:“机关李活着时就偏激得很,一言不合就下咒。他孙子……呵,怕是青出于蓝吧。”
我听着他们对话,心里直打鼓。
机关李是谁?
听起来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我见识浅薄,从未听过,但是马尚峰应该知道。
“小马跟我有过命的交情。”聋婆目光灼灼地看向老潭,“不能见死不救。”
老谭没接话,鼻子突然抽了抽,然后猛地转身,对着门口方向深深一躬:“苏姑娘也在?”
苏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换了件淡青色的衣裙,衬得肌肤如玉,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谭爷爷不必多礼。”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偷瞄了一眼老谭和聋婆。
两个老人此刻恭敬得像见了主子的仆人。
这情形让我更加确信,苏妍绝非普通人。
难怪马尚峰警告我不要打她主意……
想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马尚峰说过苏妍会读心!
刚才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该不会都知道了吧?
我偷偷看向苏妍,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除了李强,还有谁能解木人咒?”苏妍问老谭。
老谭摇头:“厌胜术只有施术者能解,旁人无能为力。就算是机关李在世,也解不了他孙子下的咒。”
聋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向我对老谭说:“这小子也中了咒,为什么症状轻得多?”
老谭这才注意到我,伸手在我腿上按了按。
“木人咒不是李强一个人下的。”他的白眼珠亮了起来。
“什么?”我和聋婆同时出声。
“李强可能只是激活了木人咒。”老谭兴奋地搓着手,“真正下咒的恐怕另有其人!”
他转向我:“你们接触过什么特殊物件?特别是木制品?”
我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形。
木屋、木偶、桃花林……等等,桃花!
“我们进村时,桃花端了两碗水。”我回忆道,“我没喝,但师父抿了一小口。”
老谭一拍大腿:“没错了,水里下了木人咒的引子,李强的咒语只是激活了它!”
“他没喝水,所以虽然中了咒,却缺少激活媒介,所以症状才轻得多?”聋婆看向老谭。
“没错。”老谭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尽管如此,但毕竟是中了木人咒,迟早还是会发作。”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苏妍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只要找到最初下咒的人,就能解咒?”
“对!”老谭答道,“而且这个人就在那个古怪的村子里,很可能就是那个叫桃花的女子……”
“这么说,他们还得再去一次那个古怪的村子?”聋婆轻声问道。
老谭缓缓点头,脸色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有意与聋婆隔开了距离。
聋婆轻咳两声,说马尚峰如今这副“半木半人”的模样,别说赶路,连喘口大气都可能掉渣儿。
去野林沟的事,只能委屈老谭陪我去一趟。
老谭一听,白眼珠差点翻到后脑勺,拄着那根鬼脸杖,哼哼唧唧:“我这把老骨头,眼神也不好,走平路都怕散架,你让我翻山越岭?万一死在半道,谁给我收尸?”
聋婆笑得像刚偷到鸡的狐狸:“放心,你若真死了,我亲手把你种在后院,来年准能长出一片黑蘑菇。”
这时苏妍轻轻咳了一声:“聋婆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在这,有劳谭爷爷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老谭的耳膜上。
老谭立刻换上一副“愿为苏姑娘赴汤蹈火”的忠臣脸,连拐杖都敲出了欢快的节拍:“去!别说野林沟,就算是阎罗殿,我也愿意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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