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笔文学 > 周流六虚纪 > 第61章:石合之秘

第61章:石合之秘


陆渐尘攥着兰音的手,指腹还残留着木盒上红漆剥落的糙感。西湖的风裹着晚春的柳丝掠过他的眉骨,那道浅疤突然发烫——像上次血脉觉醒时的灼热,却比那时温和,像有人用浸了温水的指尖轻轻抚过。兰音似乎察觉了,乌木杖往他身侧微微靠了靠,耳坠的银铃晃出细碎的响:“阿尘,木盒的锁……要不要试试?”

陆渐尘低头凝视怀里的木盒。红漆早已褪成暗褐,盒身刻的海浪纹倒还清晰,每一道起伏都像灵鳌岛岸边的浪——那是他童年光着脚跑过无数次的地方,如今却只剩废墟里的残砖。他伸手摩挲盒盖的铜锁,锁孔里塞着点陈年的泥,铜绿顺着纹路爬进缝隙:“梁萧公的东西……应该要用心才能打开吧?”

兰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锁身,指腹感受着金属的凉意:“这是‘子母连心锁’,当年梁萧为防外人窥探,特意用自身内力铸的——锁芯里藏着他的气息,只有血脉传承者的内力能引动机括。你试着把内力灌进去,别太急。”

陆渐尘深吸一口气,将丹田的内力慢慢提至指尖。当温热的内力触到锁孔的瞬间,铜锁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震颤——像浪潮撞在礁岩上,像当年灵鳌岛的风穿过耳际。他浑身一僵,只觉锁芯里有股熟悉的力量在回应,像久别的亲人伸手相握。下一刻,铜锁“咔嗒”弹开,盒盖掀起时,一缕松烟墨的香气混着西湖的荷香飘出来,裹着岁月的温凉。

盒里躺着一叠折得方方正正的素笺,用褪色的红丝线捆着,旁边是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平和散”三个瘦金体,瓶塞封着旧蜡。陆渐尘先拿起素笺,指腹刚碰到纸页,就觉出纸张的薄——是宣州陈纸,和上回那本《梁萧游记》是同一批。展开时,纸页发出陈旧的“沙沙”声,字迹力透纸背,像剑削的竹片:

*“吾徒渐尘:

见字如晤。汝眉之疤,乃吾当年在灵鳌岛见汝赤足踏浪时,用指节轻轻划的——那时你才三岁,哭着要抓海浪里的鱼,我便在你眉骨留了这道痕,说‘等你长大,要像浪一样坚韧’。如今想来,这痕不是标记,是枷锁——吾之血脉给你带来的,是力量,更是执念。

当年我持周流六虚功纵横天下,踩碎过东岛的楼船,烧过元军的营帐,却眼睁睁看着阿雪死在漠北的风沙里,看着谷缜转身时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晚年隐居西湖,我才懂:力量是双刃剑,砍得断敌人的刀,也会劈碎自己的  heart(注:此处原文是契丹文,陆渐尘虽不认识,却能从笔锋里读出痛)。你体内的‘孤戾’,是我当年未散的执念——若你被它吞噬,便会变成第二个我;若你能守住初心,它便是守护的盾。

灵鳌岛的事,我早算到了。雷啸天的野心,吴先生的阴谋,都是沉在海里的礁——我没能拦住,是我欠你的。木盒里的‘平和散’,是我用西湖的莲子和天竺山的甘草熬的,能补你上次强行催力裂开的经脉。记住,再不许用力量压人,要学浪——浪从不说‘我要冲碎你’,它只是顺着潮汐走,却能磨平最硬的礁。

若要解血脉之困,去西南找谷家。谷缜当年和我一起创周流八劲,他说‘周流者,不是征服,是融合’。他的后人握着‘和’的秘钥,能帮你把周流六虚的‘霸’,化成‘融’。我在盒底留了半张地图,标着谷家老宅的位置——青丘山阴,桃林深处。

最后一句:你不是我的影子,你是陆渐尘。要守的不是我的荣光,是你心里的光。

梁萧  壬戌年冬  于听松阁”*

陆渐尘的指腹沾了纸页的潮气,突然觉得眼角发疼。他想起灵鳌岛的清晨,石磊举着刚烤好的鱼喊他“阿尘快来”;想起老人倒在巷口时,血渗进青石板的缝里;想起梁萧的残影说“力量是守护的盾”——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早写好的局。

兰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素笺上的“谷家”二字,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月光:“我祖父说,谷缜当年离开梁萧后,带着周流八劲去了西南,在青丘山建了宅子。我小时候,他还教我认过那里的桃林——说等我长大,要带我去看桃花落进溪里的样子。”

陆渐尘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兰音的脸。她的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微光,耳坠的银铃却晃得他心口发暖:“所以……梁萧公说的‘相济’,是你和我?”

兰音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青瓷小瓶,指甲盖轻轻撬开封蜡:“先喝药。你刚才运功时,脉博跳得比往常快三倍——经脉肯定在疼。”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甘草的甜和莲子的清,像西湖的藕粉。陆渐尘刚把药咽下去,就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走,裹着经脉的刺痛慢慢散开。他摸着木盒底部,突然摸到个凸起的小机关——是用枣核做的扣,嵌在盒底的木板里。兰音的乌木杖尖碰了碰机关,“啪”的一声,暗格弹开,里面躺着半张羊皮地图,画着西南的山脉,用炭笔标着“青丘山”三个字,旁边有行小字:“桃林第三棵老桃树,地下有密道。”

远处传来夜鹭的叫声,划破西湖的宁静。陆渐尘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指尖碰到胸口的玉佩——是石磊死前塞给他的,现在又多了梁萧的信、兰音的温度。他伸手握住兰音的手,这次没有用力,只是轻轻贴着,像捧着刚抽芽的柳枝:“兰音,我们明天就去西南。”

兰音的嘴角扬起一点笑,耳坠的银铃晃出温柔的响:“好。我祖父说,青丘山的桃花开得早,现在应该已经满树了。”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柳丝乱颤,把素笺的边角吹起来,露出梁萧落款后的一行小字:“力量因守护而活,人心因包容而暖。”陆渐尘望着远处的月亮,它已经爬上了柳梢头,不再像冻僵的玉,倒像块温温的月饼——像石磊烤的鱼,像灵鳌岛的粥,像兰音刚才碰他手背的温度。

突然,巷口传来折扇轻摇的声音——是苏幕遮!陆渐尘猛地转身,看见柳影里站着个白衣人,折扇展开,露出里面的水墨山水:“陆小友,果然在这里。”

兰音的乌木杖往身前移了移,声音里带着戒备:“苏楼主跟踪我们?”

苏幕遮笑了,折扇在掌心敲出清脆的响:“非也。我是来送消息的——雷千劫查不到你们的踪迹,已经放话要烧了杭州城的所有客栈。明日清晨,他会带二十个‘海煞卫’来围这栖霞庵。”

陆渐尘的眉骨皱起来,却没慌——他怀里有地图,手里有兰音的手,还有梁萧的话。他捡起苏幕遮扔在青石板上的包裹,布料是粗布,摸着结实:“多谢苏楼主。我们今晚就走。”

苏幕遮的目光掠过他怀里的木盒,又落在兰音的耳坠上:“西南的路不好走,青丘山有瘴气,记得带苍术。还有……谷家的老宅里,藏着谷缜的《周流八劲注》,别让吴先生的人先抢到。”说完,他转身走进柳影里,折扇的轻响越来越远,直到被西湖的浪声淹没。

兰音的乌木杖敲了敲青石板,提醒他:“该去码头了——晚班船亥时开,再晚就赶不上了。”

陆渐尘把包裹背在肩上,伸手扶住兰音的胳膊。她的袖子上还沾着树洞的青苔,蹭在他手背上,有点痒。两人沿着西湖边的小路往码头走,青石板上的水光映着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柳树。远处的更夫敲了四更,锣声清越,穿过柳丝,穿过荷香,传到他们耳边。

陆渐尘望着前面的路,黑暗中,有盏渔火在闪,像希望的眼睛:“兰音,你说,青丘山的桃花,是不是像灵鳌岛的浪?”

兰音想了想,声音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应该比浪更软吧——祖父说,桃花落进溪里,会跟着水流走,像飘着的云。”

陆渐尘笑了,眉骨的疤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他想起梁萧的信,想起老人的牺牲,想起石磊的笑容——所有的往事都像西湖的浪,涌过来,又退下去,留下的,是他手里的温度,和怀里的地图。

码头的灯光越来越近,晚班船的汽笛声裹着水汽飘过来。陆渐尘扶着兰音踏上船板,回头望了眼西湖的月亮——它还挂在柳梢头,照着他们走过的路,照着未说出口的话,照着远方的青丘山,照着即将到来的春天。


  (https://www.zbzwx.cc/book/61833524/50182677.html)


1秒记住紫笔文学:www.zbz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zbz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