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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梁萧残影


暮春的雨丝裹着桃香钻进“福兴茶肆”的竹帘,陆渐尘攥着半冷的青瓷茶盏,目光掠过堂中拍着醒木的说书先生。那先生穿藏青布袍,袖口沾着茶渍,喊得唾沫星子乱飞:“梁萧当年单刀赴会东岛,周流六虚功引动钱塘江潮,浪高百丈,把东岛的楼船都拍碎在礁石上!”旁边茶客哄然叫好,有人拍着桌子喊“再来一段”,陆渐尘却突然攥紧袖中石磊的旧玉佩——那玉佩是师兄死前塞给他的,绳结已经磨得发亮,今早兰音说,她听出客栈外的青石板上,有三双鞋底沾着东海的海盐味,像极了东岛追兵的靴子。

兰音坐在他对面,指尖拨着“忘忧”琴的弦,琴音是《平沙落雁》,舒缓得像西湖的柳丝。她的乌木杖靠在桌腿边,耳坠上的银铃随着呼吸轻晃,突然停了:“阿尘,门口有人盯着我们。”陆渐尘抬头,看见竹帘下站着个卖旧书的老人,破草帽压得低,露出几缕白发,怀里抱着一摞用蓝布包着的书,书脊上隐约有“梁萧”二字。

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袖口沾着旧墨渍,把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放在陆渐尘桌上:“两位公子,这书……寻了你们好久。”声音像老留声机的唱词,带着股潮霉味。陆渐尘刚要开口,老人已经转身走了,竹帘晃了晃,把雨丝甩进堂里,打湿了书角。

兰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书脊:“纸是宣州的陈纸,至少有五十年了,墨是松烟墨,写字的人内力深厚,笔锋里藏着剑气。”陆渐尘咽了口茶,伸手翻开书,纸页发黄,边缘有虫洞,第一页写着“梁萧游记”四个瘦金体,字迹力透纸背,像剑削的一样。翻到第三页,他的手突然顿住——上面写着:“壬戌年秋,过灵鳌岛,见渔子戏潮,眉有浅疤,赤足踏浪,似吾幼年在钱塘江畔所见的自己。”下面附着一幅素描,用炭笔描的,少年左眉骨的疤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连疤尾的分叉都不差分毫。

“阿尘,你看。”兰音突然指着书缝,陆渐尘捏着纸页抖了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掉出来,上面用铅笔写着:“月上柳梢头,老槐巷第三棵槐下见。”字迹很新,墨色还没干。

雨直到黄昏才停,巷子里的青石板泛着水光,兰音的乌木杖敲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老槐巷在镇子的西头,第三棵槐树很大,树洞里塞着孩子们的玻璃弹珠和纸船,树皮上刻着“王二欠我三文钱”的歪字。陆渐尘抬头看月亮,刚爬上柳梢,像块冻僵的玉。

“来了?”树后转出个人,是卖旧书的老人,破草帽摘下来,露出满是皱纹的脸,眼角有个刀疤,“我是阿竹的孙子,阿竹是梁萧当年的书童。”陆渐尘愣了愣,阿竹这个名字,他在灵鳌岛的旧书里见过,说是梁萧晚年身边的仆人。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木盒,红漆都掉光了,刻着海浪纹:“梁萧公晚年在江南隐居,说要是有天,来了个眉有疤的少年,就把这个给他。”

突然,巷口传来铁器相碰的声音——是东岛的刀!陆渐尘猛地把兰音拉到树后,看见三个黑衣人,为首的是雷千劫的手下陈青,手里的刀刻着浪纹,正是“裂涛”的副刀。“臭老头,把人交出来!”陈青的声音像淬了毒,老人把木盒塞进陆渐尘手里,推了他们一把:“进树洞!里面有地道!”然后抄起地上的木棍,冲了上去。

陆渐尘抱着木盒,拉着兰音钻进树洞,里面爬满青苔,滑溜溜的,他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木棍断裂的脆响,老人闷哼一声,接着是刀刺进肉里的“噗嗤”声。兰音的手攥得他生疼,耳坠剧烈晃动,却始终没说话。陆渐尘的胸口像揣着团烧红的炭,血脉里的力量翻涌着要冲出来,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残影:白衣男子,眉心有淡金色纹路,和自己觉醒时的一模一样,声音像春风拂过柳丝:“孩子,力量是守护的盾,不是杀人的刀。当年我错了,以为拳头能解决一切,结果失去了最爱的人……”

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陈青的咒骂声传来:“老东西,死得倒硬气!”陆渐尘的眼泪砸在木盒上,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把翻涌的力量硬生生压回去——刚才的残影,是梁萧!是他的先祖!

地道的出口在西湖边的栖霞庵后墙,陆渐尘抱着木盒,兰音扶着他的胳膊,两人站在柳丝下,雨又下了,打湿了他们的衣角。陆渐尘摸了摸眉骨的疤,声音发抖:“兰音,我刚才看见梁萧了,他说……力量是用来守护的。”兰音的指尖拂过他的手背,温温的:“我知道,阿尘,你不会变成雷千劫那样的人——因为你心里有要守护的东西。”

陆渐尘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红漆剥落的海浪纹里,藏着梁萧的往事,藏着他的身世,藏着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三更了,西湖的月影碎在涟漪里,像梁萧的残影,像他未来的路。

他突然攥紧兰音的手,兰音没有挣扎,任由他攥着。风里飘来栖霞庵的檀香,混着雨丝的清味,陆渐尘轻声说:“兰音,我们一起走下去,好不好?”兰音笑了,耳坠上的银铃轻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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