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吴邪的疑虑
与张一狂那种近乎没心没肺、试图将一切离奇经历打包封存、强行回归正常生活的态度截然相反,回到杭州自己那间名为“吴山居”的小小古董店后,吴邪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一场漫长的重感冒,身体虽然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但灵魂的某一部分,似乎还滞留在山东临沂那片阴森的山林里,被困在那座诡谲莫测的七星鲁王宫中,久久无法挣脱。
他的古董店平日里就客流稀疏,这几日更是被他直接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这次短短数日却仿佛耗尽了半生心力的冒险。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后院那把老旧的藤编躺椅里,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而空洞。目光穿过小小的天井,望着上方那一方被江南民居飞檐切割得四四方方的、灰蓝色的天空。天空中偶尔有飞鸟掠过,或是有薄薄的流云飘过,都无法真正映入他的眼底。
他的脑海里,如同设置成了单曲循环的恐怖电影,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墓中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节:
那具戴着青铜面具、身着华丽服饰、仿佛随时会睁开那双蛊惑人心眼睛的青眼狐尸,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檀香和腐朽的诡异气息,似乎还能隐约闻到;
那棵庞大无比、根系如同虬龙、藤蔓好似鬼手、疯狂舞动、几乎要将他们所有人吞噬的九头蛇柏,那湿滑冰冷的触感,那令人牙酸的绞杀声,仿佛还萦绕在指尖和耳边;
那具在黑暗中咆哮、浑身覆盖着暗红色血痂、散发着浓郁恶臭、力量与速度都远超常理的血尸,它每一次扑击带来的死亡威胁,那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恐惧感,依旧清晰如昨;
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精妙而恶毒的机关——猝不及防的弩箭、脚下突然塌陷的翻板、墙壁中喷出的毒烟……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而过。
然而,在所有这些惊悚、危险、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场景中,总有一个身影,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方式,穿插其间,并且往往成为破局的关键。
——张一狂。
那个看起来干干净净、带着点学生气的傻气、体力差得一塌糊涂的学弟。
吴邪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回忆起张一狂在墓道里随口说“走这边”,然后那条路就真的畅通无阻;
回忆起张一狂踩中的机关莫名卡壳,而胖子去碰就箭如雨下;
回忆起尸蹩群涌来时,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绕开张一狂的场景;
回忆起青眼狐尸眼中绿光熄灭,甚至还“搀扶”了差点摔倒的张一狂那一幕;
回忆起九头蛇柏的藤蔓将他温柔托起,如同荡秋千般将他送到高处,让他发现了通风口;
最后,是那最离谱的——在他们三人与血尸亡命搏杀、寻找生路时,张一狂居然已经通过拍墙找到密道、顺流漂流、提前回到了营地,甚至还生火煮上了面!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是运气爆棚。
但次次如此!而且每一次“幸运”带来的效果,都不仅仅是让他自己化险为夷,更往往在关键时刻,以一种当事人自己都懵懂无知的方式,间接甚至直接地帮助了整个队伍!
这他妈的就绝不是“运气好”三个字能轻描淡写解释过去的了!
这简直就像……就像整个古墓的规则,都在某种程度上为他一个人开了绿灯,或者说,是在“迎合”着他?那些致命的机关、邪门的粽子、诡异的妖树,在他面前,都变得“讲道理”甚至“友好”起来。
这种异常,让吴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他本能地觉得,张一狂身上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曾经显赫一时、掌控着长沙城地下势力的老九门之一的吴家。虽然到了他父亲和他这一代,已经基本洗白,远离了那些倒斗掘墓的营生,但祖上毕竟是靠这个行当起的家,家族里世代流传下来不少关于地下世界的奇闻异录、风水秘术以及前辈们亲手记录的笔记手札。这些东西,大多被视为不祥,被束之高阁,但吴邪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家里藏着这些宝贝。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猛地从躺椅上翻身坐起,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快步穿过店面,走进了那个平时绝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堆放杂物的内间。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老木头、旧纸张和淡淡灰尘混合的特殊气味。靠墙立着几个巨大的、颜色深沉的木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种线装书、拓片、卷轴以及一些用锦盒或木匣装着的、看不出年代的零碎古物。
吴邪目标明确。他搬来一架略显摇晃的木梯,架在书架前,小心地爬了上去,伸手在书架最高层、积尘最厚的地方摸索着。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用厚实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下来,吹开表面厚厚的浮尘,抱着它回到了光线稍亮些的桌子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匣子,木质坚硬,纹理细腻,边角处有些磨损,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开启一个尘封的潘多拉魔盒,轻轻掀开了盒盖。
里面并排放着几本纸张已经严重泛黄、边缘甚至有些破损腐烂的线装笔记本。一本的字迹略显潦草,但筋骨分明,是他爷爷吴老狗的笔迹;另一本的字迹则更加狂放不羁,力透纸背,是他三叔吴三省早年留下的。
吴邪先拿起了爷爷吴老狗的那本笔记。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蝴蝶的翅膀。纸张脆弱,散发着陈旧墨水和时光的味道。
里面的内容光怪陆离,远超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爷爷用简洁而传神的笔触,记录着各种他闻所未闻的奇特墓葬结构——悬魂梯、幽灵冢、镜儿宫……;描绘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关原理和破解之法;更详细描述了在地下可能遇到的种种邪物:“粽子”(僵尸)的不同种类和特性(黑毛、白毛、血尸等),“尸蹩”的习性和驱散方法,“禁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成过程和魅惑手段……
吴邪看得脊背发凉,却又忍不住沉浸其中。这些笔记,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黑暗世界的大门,门后的景象既恐怖又充满了诡异的吸引力。他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希望能找到关于“绝对幸运”或者类似体质的只言片语。
然而,他失望了。爷爷的笔记里,记载了各种应对凶险的法子,强调了经验、技巧、勇气和一点点运气的重要性,但从未提及有哪种人,能像张一狂那样,仿佛被命运本身眷顾,让危险主动规避他。
他放下爷爷的笔记,又怀着更大的期待,拿起了三叔吴三省的那本。
三叔的笔记风格与爷爷迥然不同,更加随性,也更加……疯狂。里面记录的冒险经历更加凶险离奇,涉及到的地域也更广,从茫茫戈壁到雪山之巅,从热带雨林到深海沉船。里面提到了许多玄奥的风水秘术、艰涩的古老传说,甚至还有一些语焉不详、似乎触及到这个世界核心秘密的模糊信息——比如关于“长生”的虚无缥缈的追求,关于某些古老遗迹中可能存在的、超越当时科技水平的造物……
吴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字眼。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了一页纸上。
那一页的墨迹似乎比别处更深,三叔的字迹在这里也显得有些急促和激动。上面写着:
“……此行凶险异常,几近全军覆没。然,偶遇一族裔,其血非凡,似与地脉相通,能感阴邪,亦能慑之。古老相传,世间有遗族,身负奇血,或能通幽,或能力扛千钧,或能百毒不侵……此非人力可及,盖因其血脉源头,迥异于常人也。然,此等血脉,多伴宿命,福兮祸之所伏,切记,切记……”
“某些古老家族拥有特殊血脉,能与地下之物产生共鸣,甚至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这段模糊却石破天惊的记载,像一道强烈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吴邪脑海中混沌的迷雾!
他想起了张起灵!
小哥那非人的身手、那快如鬼魅的速度、那两根奇长无比、稳如磐石的发丘指、那面对各种邪物时天然的压制力、那沉默背后所隐藏的、如同冰山般巨大的秘密和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孤独感……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小哥他,绝对拥有着某种非凡的、源自古老血脉的力量和来历!
然后,几乎是顺理成章地,他的思绪猛地跳到了张一狂身上!
在墓里,小哥对张一狂那种异常的、超乎寻常的关注(选路、递水、对玉扣的反应);
张一狂捡到的那枚纹路奇特、似乎与小哥身上纹身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的玉扣;
以及,最核心的——张一狂那能让机关失灵、让尸蹩退避、让狐尸“帮忙”、让妖树“服务”的、近乎“因果律”级别的诡异“运气”!
一个大胆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极其荒谬、却又似乎能完美解释所有疑点的念头,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悍然闯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如遭雷击,浑身汗毛倒竖——
张一狂……他那种完全不合常理的、仿佛被整个世界眷顾的“幸运”,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运气?!
那会不会……也是一种特殊的、尚未觉醒或者表现形式奇特的……血脉能力?!
一种能够无形中影响概率、扭曲局部现实、甚至能与古墓中的某些存在(机关、邪物)产生奇异共鸣的特殊血脉?!
而且,这种能力,从墓中的种种迹象来看,似乎与小哥所属的那个神秘家族,有着某种未知的、甚至可能是同源的联系?!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让吴邪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手心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么张一狂的身份,就绝不可能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即将踏入社会的建筑系大学生!
在他的背后,很可能也隐藏着一个与小哥类似的、深不可测的古老家族的秘密!而他那种看似“幸运”的能力,或许并非恩赐,而是一种伴随着巨大责任或者诅咒的……宿命?
吴邪再也无法安然坐在房间里。他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开始在堆满古籍和古物的内间里烦躁地踱来踱去。脚步杂乱,不时踢到地上的杂物,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理清这纷乱的线索。张一狂,这个意外闯入他们世界的学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某种必然?他的这种“能力”,未来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无数的疑问,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吴邪的心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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