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国之蛀虫

当龙江船厂，变成一台，高速运转的，造船机器时。

金陵城的，朝堂之上，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又诡异的气氛。

文官们，特别是那些，以，清流自居的言官和翰林，最近，都，过得很憋屈。

自从，太孙殿下，开始，他那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新政”以来。

他们，这些，曾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以，引经据典，指摘时弊为荣的，读书人，就发现，自己，好像，一夜之间，被时代，给抛弃了。

跟殿下，讲祖制？

殿下，会告诉你，他的祖宗，是朱元璋。他爹，是朱标。他，就是最大的祖制。

跟殿下，讲圣人之言？

殿下，会，笑眯眯地，问你，孔子，懂不懂，微积分？孟子，会不会，造蒸汽机？

跟殿下，讲民心向背？

殿下，直接，把，江南的，税收报告，和，《大明日报》上，那些，歌功颂德的文章，拍在你脸上。

让你，哑口无言。

这，还怎么玩？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拿着长矛大刀的，古代士兵，却，要面对，一支，装备了，火枪大炮的，近代军队。

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输，是必然的。

而且，会输得，很惨。

之前，那个，带头，反对“蒸汽机”计划的，礼部侍郎，现在，还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啃窝窝头呢。

前车之鉴，不远。

所以，面对，太孙殿下，那个，更加，匪夷所思，更加，烧钱的“大明舰队”计划。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当起了，缩头乌龟。

反正，有，皇帝陛下，在后面，鼎力支持。

他们，去反对，也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自认为是，“文人风骨”，“为国为民”的，铁头娃。

他们，觉得，自己，有责任，站出来，挽救，这个，即将，被一个“好大喜功”的，八岁孩童，拖入深渊的，大明王朝。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景，就是，其中的，领头羊。

陈景，是，建文朝的老臣，以，刚正不阿，敢于死谏，而闻名。

朱棣靖难之后，他，是少数几个，没有被清洗，反而，被留用的前朝言官。

因为，朱棣，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装点门面，显示自己的，宽宏大度。

这些年，他，弹劾过，无数的，王公贵戚，贪官污吏。

连，朱棣本人，都被他，指着鼻子，骂过好几次。

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朝堂上，资历最老，也最头铁的，一个喷子。

他，早就看，朱雄英，不顺眼了。

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皇太孙，就是个，不学无术，奇技淫巧的，“妖孽”！

他，搞出来的，那些，什么，蒸汽机，铁甲舰，都是，些，劳民伤财，华而不实的，废物！

一个，国家的根本，在于，农业，和，仁政。

在于，教化万民，遵守，纲常伦理。

而不是，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海外霸权！

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朱雄英，在江南，推行的，那些，新政。

废除，士绅优免之权！

让，一群，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去当，地方主官！

这，简直，是在，挖，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根！

是在，动摇，国本！

陈景，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再沉默下去，大明，就要，亡国了！

于是，他，联合了，几十个，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言官和翰林。

连夜，写出了一封，长达，万言的，血泪奏折。

《泣陈兴建舰队，废黜新政，以安国本疏》。

这封奏折，写得，那叫一个，文采飞扬，声情并茂。

从，三皇五帝，讲到，秦皇汉武。

引经据典，论证了，历朝历代，凡是，重武轻文，好大喜功的，都没有，好下场。

又，痛心疾首地，陈述了，“大明舰队”计划，是何等的，劳民伤-财，与民争利。

最后，更是，将矛头，直指，朱雄英，在江南，推行的，新政。

称，其，“任用小人，败坏纲常，动摇社稷，实乃，取乱之道”。

奏折的最后，陈景，更是，以，辞官相逼。

“若，陛下，与殿下，不纳臣等，肺腑之言，一意孤行。臣，唯有，叩阙，死谏，以谢，天下！”

这封奏折，一递上去。

整个，金陵官场，都地震了。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这是，以陈景为首的，旧时代，传统士大夫集团，对，以太孙朱雄英为首的，新时代，技术官僚集团的，一次，总决战！

一方，手握，“祖宗成法”和“圣贤之道”的，道义大旗。

另一方，则掌握着，皇帝的，绝对信任，和，新兴的，工业力量。

这场，新旧势力的，终极对决，将直接，决定，大明这艘巨轮，未来的，航向。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雄英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在，皇家理工大学的，物理实验室里，和几个教授，一起，研究，如何，制造，更稳定的，真空玻璃管。

听完，王英的汇报。

朱雄英，只是，笑了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群，秋后的蚂蚱，罢了。”

他，拿起一个，刚刚，吹制成型的，玻璃灯泡，对着光，仔细地，观察着。

“跳得，越高，死得，越快。”

王英，看着殿下，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

“殿下，这次，不一样。”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陈景，在士林中，声望极高。他，这么一带头，很多，原本，还在观望的文官，都，动摇了。”

“而且，他们，这次，很聪明。没有，直接，攻击您。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劳民伤-财’，和，‘与民争利’，这两点。”

“这，很容易，煽动，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地方士绅。”

“臣，担心，他们，会借此，掀起，舆论，对我们，不利。”

“舆论？”朱雄英，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灯泡，抬起头，看了王英一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英，你，是不是忘了，《大明日报》，是，谁的了？”

“你，是不是忘了，江南的那些，工厂，商铺，现在，又是，谁的了？”

王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对啊！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现在的，舆论阵地，和，经济基础，都牢牢地，掌握在，殿下的手里！

那些文官，除了，一张，会喷口水的嘴，他们，还有什么？

“殿下，您的意思是……”

“传我的令。”朱雄英，重新，低下头，摆弄起他的，实验器材。

“让《大明日报》，从明天起，开辟，两个，新的专栏。”

“一个，叫，‘算一算，我们，为什么要，造舰队’。”

“就用，最简单，最大白话的方式，给，全天下的老百姓，算一笔账。”

“告诉他们，我们，花一百万两，造一艘铁甲舰。开到，新大陆，就能，拉回来，价值，一千万两的，黄金，和，能让，十万户百姓，吃饱饭的，粮食。”

“问问他们，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另一个专栏，叫，‘走进新江南’。”

“派，最好的记者，去，苏州，去，松江。去采访，那些，在我们的新工厂里，上班的工人。去采访，那些，因为‘一体化累进税’，而，不用再交税的，贫苦农民。”

“让他们，对着镜头，不，对着，记者的笔，亲口，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们的，工资，高不高。他们，对，朝廷的新政，满不满意。”

朱雄英，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至于，那个，陈景……”

“他，不是，喜欢，讲，‘为国为民’吗？”

“你，派人，去，好好地，查一查他。”

“查一查，他，这个，两袖清风的，大明风骨。他，在京城的，那几套，豪宅，是哪来的？”

“查一查，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怎么，一分钱不花，就，当上了，地方上的，富家翁的？”

“查一查，他，那个，所谓的，‘清流’圈子里，有，多少人，跟，江南的，那些，被我们，砍了脑袋的，贪官污吏，有过，金钱往来？”

“本宫，就不信了。”

“一个，靠着，吸食，民脂民膏，过着，奢靡生活的，伪君子。”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本宫？”

“本宫，要，把他，和他背后，那张，肮脏的，关系网，连根拔起！”

“本宫，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清流’，他们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何等的，丑陋和，不堪！”

王英，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知道，殿下，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见之争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殿下，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整个，大明，最后的，一块，思想上的，顽石，彻底，击碎！

“臣，遵旨！”

王英，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他知道，一场，不见血的，却，远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残酷的，舆论战，和，清算，就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将是，那些，自以为，掌握了，真理和道义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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