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读书人的新出路

皇家纺织厂的成功，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大明，都激起了，滔天巨浪。

最直观的，就是经济上的变化。

无数的商人和百姓，因为购买了钢铁和纺织的股票、债券，而一夜暴富。

金陵证券交易所，成了整个大明，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挤在那里，挥舞着手里的银票，高喊着“买入”和“卖出”。

大量的民间资本，被从土地和地窖里，解放了出来，通过交易所这个平台，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朱雄英的工业计划中。

一个以“格物”为核心的，崭新的，充满活力的，资本市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野蛮生长。

而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变化，则发生在，思想领域。

方孝孺的倒台，和“格物之学”的崛起，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焦虑之中。

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成为人上之人吗？

可现在，他们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读了一辈子的“子曰诗云”，在那些，会冒烟的铁疙瘩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一个普通的工匠，只要进了太孙殿下的科学院，学会了操作机器，一个月的工钱，就比他们这些，穷酸秀才，一辈子赚的，还要多。

这让他们的心理，如何能够平衡？

更让他们恐慌的是，朝廷，似乎也在，悄悄地，改变着风向。

以往，只有会写八股文的，才能当官。

可现在，听说，工部和兵部，已经开始，从科学院里，直接招募官员了。那些懂算学，懂机械，懂化学的“匠户”，一个个，都穿上了官服，成了他们需要仰望的，官老爷。

这，还得了？

一时间，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朝廷重工匠，轻儒生，此乃亡国之兆！”

“是啊，奇技淫巧，惑乱人心。长此以往，谁还愿意，去读圣贤书？”

“我等读书人，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

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朱雄英的耳朵里。

科学院，办公室里。

朱雄英看着王英，呈上来的，一份份，关于各地士子反应的情报，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殿下，最近这些读书人，闹得很凶。”王英在一旁说道，“要不要，抓几个，带头的，杀鸡儆猴？”

“不必。”朱雄英摆了摆手。

他知道，这种思想上的问题，靠杀人，是解决不了的。

堵，不如疏。

这些读书人，之所以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受到了冲击。

他们害怕，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屠龙之术，结果，现在，世上没有龙了。他们害怕，自己会被时代，所抛弃。

“他们不是觉得，没有出路吗？”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我就，给他们指一条，新的出路。”

“传我的命令。”

“以我的名义，在《大明日报》上，刊登一篇文章。”

《大明日报》，是朱雄英，利用活字印刷术，创办的大明第一份报纸。主要刊登一些，朝廷的政策，交易所的行情，还有一些，新奇的“格物”知识。

因为内容新颖，语言通俗，一经发行，便风靡整个金陵城，成了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焦点。

“文章的题目，就叫——《论格物致知，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王英愣了一下，这题目，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格物致知，和儒家的这套理论，能扯上关系？

朱雄英没有解释，他拿起笔，亲自，在纸上，写下了这篇文章的核心论点。

他没有去批判儒家思想。

相反，他把儒家，大大地，吹捧了一番。

他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读书人，最高的理想，这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

怎么才能，更好地，实现这个理想呢？

光靠，空谈心性，是没用的。

必须，要“格物致知”。

你想“治国平天下”，可你连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有多大，都不知道。你连自己治下的百姓，有多少人，都算不清楚。你连国家的钱粮，是怎么运转的，都搞不明白。

那你，治的什么国？平的什么天下？

你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可你不知道，蝗灾，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水灾，该怎么治理。你不知道，亩产，为何迟迟无法提高。

那你，怎么让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格物致知”，不是什么“奇技淫巧”。

它，才是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宏伟目标的，唯一正确的，道路！

算学，可以让你，更好地管理钱粮，规划工程。

物理，可以让你，兴修水利，制造器械。

化学，可以让你，改良土壤，炼制丹药。

地理，可以让你，开疆拓土，扬帆远航。

这些，都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

文章的最后，朱雄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宣布，朝廷，将在金陵，成立一所，全新的大学——大明皇家理工大学。

这所大学，不考八股，不讲经义。

它只招收，那些，在算学，物理，化学，等“格物”之学上，有天赋，有兴趣的学子。

学校，不收任何学费，每个月，还给学生，发补贴。

请的老师，都是科学院里，最顶尖的大师。

而从这所大学里，毕业的学生，将会被，直接授予“官身”，分配到朝廷的各个部门，去担任要职。

他们的起步，就比那些，辛辛苦苦，考上进士的，还要高！

这篇文章，一经刊登，在整个大明的士林，瞬间，就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的读书人，都看傻了。

他们，第一次，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格物致知”。

原来……原来，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取代圣贤书的。

它们，是用来，补充圣贤书的？

原来，学好了算学，也能“治国平天下”？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个“皇家理工大学”的招生简章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不考八股！

包吃包住还发钱！

毕业直接当官！

这……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一时间，整个风向，都变了。

前几天，还在痛斥“奇技淫巧”的读书人，现在，一个个，都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那些，被他们，当成“杂学”，扔在角落里蒙尘的《九章算术》，《天工开物》，开始，挑灯夜读。

金陵城里，所有的书店，有关算学和格物的书籍，一夜之间，被抢购一空。

无数的年轻学子，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从全国各地，涌向了金陵，准备报考那所，能让他们，一步登天的，皇家理工大学。

一场由朱雄英，亲手主导的，思想上的，启蒙运动，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而朱雄英，看着眼前这番，他一手导演出的，学习热潮，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只是，暂时，将“格物”这件新衣服，套在了“儒家”这个旧模特的身上，让那些读书人，更容易接受而已。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用这所，全新的大学，培养出，一代，完全属于他，思想也完全不同于传统儒生的，新的技术官僚。

这些人，将成为他，推行工业革命，改造整个大明，最坚实，最可靠的，中坚力量。

他站在科学院的窗前，看着远处，那片已经破土动工的，大学城的工地，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

“旧的时代，终将过去。”

“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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