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太孙的阳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钢厂的工地上，就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数以万计的民夫和工匠，被工头们从窝棚里赶了出来，集中到了工地中央的一片空地上。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大多带着不满和疑惑。
“大清早的，不让干活，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是太孙殿下要来。”
“他来干什么？昨天刘监正不是都说了吗，炉子炼不出好铁，这厂子快黄了！他来，难道是来宣布解散，让我们滚蛋的？”
“很有可能！妈的，白干了一个多月！还说什么工钱是外面的三倍，这下好了，一文钱都拿不到了！”
“何止啊！我听隔壁棚的老王说，这工地的烟有毒，他最近天天咳嗽，咳出来的痰都是黑的！咱们这是拿命换钱，结果钱还没拿到，命先要搭进去了！”
这些天来，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各种流言蜚-语，早已在工地上蔓延开来。待遇不公的怨气，对健康问题的恐惧，再加上钢厂可能倒闭的担忧，像一堆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熊熊燃烧起来。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高声叫骂起来。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部官兵，握紧了手里的水火棍，紧张地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生怕一言不合，就酿成一场大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人群安静了下来，纷纷扭头望去。
只见一队身穿黑色铠甲，手持利刃的虎贲营士兵，簇拥着一个身穿短打劲装的少年，正朝着这边走来。
正是皇太孙，朱雄英。
他身后，还跟着王英、刘监正和傅友文等人。
朱雄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他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工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或麻木，或愤怒，或畏惧的脸庞。
他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高台上，面对着下面成千上万的工人。
“各位兄弟，各位师傅，我是朱雄英。”
他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卷成的简易喇叭，传遍了整个空地。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知道，大家今天心里，都有怨气，有疑惑。”朱雄英开门见山，没有说任何官话套话，“我今天来，就是来给大家，解答疑惑，消除怨气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他们想听听，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孙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有人在传，说我们钢厂，要黄了。说我朱雄英，炼不出好钢，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朱雄英笑了笑，“我今天，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
“纯属放屁！”
他这句粗口，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太孙殿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就是这句粗话，却一下子，拉近了他和这些底层工人之间的距离。人群中，甚至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我朱雄英，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钢厂，不但不会黄，我还要把它，建成大明最大，不，是全世界最大的钢厂！”朱雄英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我知道，大家心里还有第二个怨气。就是觉得，待遇不公。”他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问题，“凭什么那些从科学院来的老师傅，一个月能拿几十两银子，住着最好的房子，吃着最好的伙食。而你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只能拿几两银子，住窝棚，吃大锅饭？”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人群的骚动，再次大了起来。这正是他们心里，最不平衡的地方。
“问得好！”朱雄英抬手，压下了骚动，“我今天，就来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有技术。”
“因为，他们掌握的知识，能让我们的高炉，炼出削铁如泥的神兵！能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强盛！他们的价值，就值这个价！”
“但是！”朱雄英的语气，再次一转，声音提得更高，“我朱雄英，也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钢厂流过汗，出过力的人！”
“我承认，现在的制度，确实有不公平的地方。但这只是暂时的！从今天起，我宣布，钢厂将实行全新的‘工匠等级制度’！”
他转身，指向身后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用清晰的炭笔字，写着新的制度。
“所有人，无论你是民夫，还是杂工，只要你肯学，肯干，都有机会！”
“你们可以报名，参加我们科学院开办的‘技术培训班’！免费学习！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成为‘一级工匠’，工钱，立刻翻一倍！”
“成为一级工匠后，你们可以继续学习，晋升‘二级工匠’，‘三级工匠’……最高，可以成为‘特级匠师’！到那时，你们的工钱，你们的待遇，将和刘监正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高！”
“我朱雄英，在这里承诺！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不管你过去是干什么的。在我的钢厂里，只看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本事！你有本事，我就给你钱，给你地位，给你荣耀！”
“轰！”
人群炸了。
所有人都被朱雄英这番话，给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免费培训？还能升级？只要有本事，就能拿和那些老师傅一样的工钱？
这……这是真的吗？
他们看着高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他那双真诚而又充满力量的眼睛，心里的怀疑，慢慢变成了激动。
“还有！”朱雄英没有停下，“我知道，大家还担心，工地的烟尘有毒，会伤了身子。”
“这一点，你们的担心，是对的。”他坦诚地说道，“炼钢，确实会对身体有损伤。这是我，作为钢厂的主人，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我宣布，从今天起，所有在高炉、转炉等粉尘环境下工作的工匠，每人每天，加发‘健康补贴’！另外，科学院已经研制出了一种‘防护口罩’，马上就会分发到每个人手里！虽然简陋，但能有效地，减少你们吸入的粉-尘！”
“同时，我们还将成立一个‘医护所’，由宫里派来的太医坐镇！所有人，无论大病小病，都可以免费看病，免费拿药！”
“我朱雄英，要让你们，不仅能赚到钱，还能健健康康地，把钱带回家，给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如果说，之前的“工匠等级制度”，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那么，这后面的“健康保障”，则彻底融化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冰霜。
人群中，一个年老的工匠，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朝着高台上的朱雄-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
“太孙殿下……您……您是活菩萨啊！”
他这一跪，就像一个信号。
“扑通！扑通！扑通！”
成千上万的工人，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被人当成牛马，当成工具。何曾有人，像今天这样，把他们当人看？关心他们的前途，关心他们的身体？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在工地上空回荡，经久不息。
高台下，傅友文看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眼眶有些湿润。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朱雄英。
这个年仅八岁的少年，站在高台上，迎着朝阳，身形虽然瘦小，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高大。
傅友文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收买人心，何须阴谋诡计？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最无解的！
东宫那帮人，用下三滥的手段，煽动怨气。而太孙殿下，却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将这些怨气，转化为了最坚固的忠诚！
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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