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东宫的绝望

当整个金陵城都为“股份制”而陷入疯狂时，东宫，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冰冷，压抑，绝望。

朱允炆呆呆地坐在书房里，他面前，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满屋藏书，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可笑。

他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输得体无完肤，输得连一丝翻盘的希望都看不到。

从蓝家庄开始，他就一直在输。

他以为种痘是旁门左道，结果朱雄英凭此救了数万人的性命，获得了泼天的功劳和民望。

他以为科学院是奇技淫巧，结果朱雄英炼出了神兵利器，让皇爷爷和所有武将都为之疯狂。

他以为自己可以团结天下士林，用“圣人之道”来压制朱雄英，结果朱雄英在朝堂之上，三言两语，就将他和他老师们所信奉的“道统”，驳斥得一文不值。

现在，朱雄英更是搞出了一个什么“股份制”，一个他连听都听不懂的东西，却引得天下商贾趋之若鹜，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扩产炼钢这个连皇爷爷都头疼的钱粮问题。

一步错，步步错。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跟在朱雄英身后，不断吃灰的傻子。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在朱雄英那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手段面前，都像是一个笑话。

“母妃……先生……”朱允炆的声音，沙哑而空洞，他看着面前同样面如死灰的吕氏和方孝孺，“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吕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引以为傲的儿子，那个温文尔雅、熟读经史的“仁君”，此刻却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人偶。

方孝孺的身体，佝偻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毕生的信念，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想不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才是正道，明明他们信奉的才是治理天下数千年的圣人之言。为什么到了朱雄英那里，这些东西，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吗？

难道，圣人，真的错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方孝孺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可能！圣人是不会错的！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那个离经叛道的朱雄英！

“殿下！”方孝孺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朱允炆，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们没有输！还没有！”

“还没输？”朱允炆苦涩地笑了，“先生，您看看外面！全城的人都在谈论皇兄的‘股份’，那些我们看不起的商贾，现在一个个都成了皇家的座上宾！就连……就连那些曾经来我们文会的读书人，现在也都偷偷跑去打听，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子侄，去科学院学算学！”

“他们……他们都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圣人之道！”朱允炆的情绪激动起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们不是背叛！”方孝孺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他们只是被猪油蒙了心！被太孙殿下用那些蝇头小利给迷惑了！”

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

“对！是利！是利益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方孝孺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太孙殿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用‘利’来诱惑人！用钱财诱惑工匠，用军功诱惑武将，现在，又用分红来诱惑商贾！”

“他走的，根本不是王道！而是霸道！是利道！是用利益来捆绑人心！这种靠利益维系的关系，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

“只要有一天，他不能再给这些人带来利益，甚至，他的所作所为，损害了这些人的利益，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反噬他！到时候，他站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方孝孺的话，像是在说服朱允炆，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朱允炆茫然地看着他：“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吗？等到那一天？”

“对！等！”方孝-孺的眼神，闪过一丝疯狂，“我们还要帮他一把！”

“帮他？”朱允炆和吕氏都愣住了。

“没错！”方孝孺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表情，“他不是要搞股份制吗？他不是要联合商贾吗？好！我们就让这场火，烧得再旺一些！”

“我们可以暗中散布消息，就说皇家钢铁公司的股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股能翻十倍，甚至一百倍！让那些中小商人，甚至普通百姓，都砸锅卖铁，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

“同时，我们可以联络一些对太孙不满的勋贵和官员，让他们也参与进来，在暗中，将这个‘股价’，炒得越来越高，高到天上去！”

“泡沫，吹得越大，破灭的时候，动静才越大！”

“只要中途出现任何一点问题，比如，钢厂的产量跟不上，或者，第一年的分红，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那么，所有被套牢的人，他们的贪婪，就会瞬间变成愤怒！到时候，数以万计的破产商人和百姓，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始作俑者——皇太孙朱雄英的身上！”

“到那时，他就是引起金融动荡，致使万民破产的千古罪人！任凭皇上再怎么偏袒他，也保不住他！”

这个计策，阴毒到了极点。

它不再是堂堂正正的路线之争，而是彻头彻尾的阴谋诡计。

吕氏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她仿佛看到了朱雄英被万民唾骂，被废黜囚禁的场景。

而朱允炆，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心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扭曲的希望。他看着方孝孺，这个一直教导他要行“仁政”，要“正大光明”的老师，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他看着自己那双只拿过书和笔的手，又望向窗外，科学院的方向，那里，仿佛有无数的炉火，正在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

他知道，他和皇兄之间的差距，已经不仅仅是能力和眼界的差距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将是你死我活。

而他，朱允-炆，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也必须学会，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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