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皇爷爷的偏心

整个奉天殿，死一般的寂静。

朱雄英那番振聋发聩的话，还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他没有引用一句圣人经典，没有说一句之乎者也，用的全是最朴素的大白话，讲的却是最深刻的治国道理。

他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庖丁，三言两语，就将方孝孺等人精心编织的，那件名为“道统”的华美外袍，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苍白而无力的内核。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大孙，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欣赏和自豪。

这才是咱老朱家的种！不跟你玩虚的，直接拿事实说话，一拳头就给你干趴下！什么狗屁圣人之道，能当饭吃吗？能打跑鞑子吗？不能？那就给咱闭嘴！

他再看看另一边，面如死灰的方孝孺，和失魂落魄的朱允炆，心里冷哼一声。就这点本事，还想跟咱大孙斗？

但他并没有立刻表态。他要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刘监正。”

“啊？臣……臣在！”刘监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咱听英儿说，你这科学院，半个月就花了五万两银子？”朱元-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方孝孺等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上还是要追究劳民伤财的罪过？一丝希望，重新在他们心中燃起。

刘监正心里也直打鼓，他想起朱雄英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回陛下，不止五万两。这一个月下来，连工匠的俸禄，带采买的矿石、焦炭，还有损毁的炉子，林林总总加起来，花了快八万两了。”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个月八万两！这简直是在烧钱啊！户部尚书傅友文的脸颊，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八万两……”朱元璋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刘监正，“那你们，搞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搞……搞出来了！”一说到这个，刘监正的腰杆瞬间就挺直了，他激动地说道：“陛下！我们按照殿下的法子，已经炼出了新钢！虽然还没能量产，但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那钢，比现在武库里最好的镔铁，还要好上十倍！”

“哦？好上十倍？”朱元-璋来了兴趣，“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

“这……”刘监正被问住了。

就在这时，朱雄英开口了：“皇爷爷，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孙儿恳请皇爷爷，三日之后，移驾科学院，亲眼看一看孙儿的‘奇技淫巧’，到底是不是劳民伤财的无用之物。”

“好！”朱元璋一拍龙椅，“咱就给你三天时间！三日后，咱带着满朝文武，都去你那科学院看看！要是你搞出来的东西，真像刘监正说的那么好，咱重重有赏！可要是你敢糊弄咱，拿些破铜烂铁来充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儿遵旨！”朱雄英躬身领命。

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辩论，就以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方孝孺等人，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退了下去。他们虽然在道理上输得一败涂地，但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他们不相信，短短一个月，一个八岁的孩子，带着一群臭铁匠，真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三日后，就是他们翻盘的最后机会！

退朝后，朱元璋单独留下了朱雄英。

“英儿，有几成把握？”朱元璋看着他，直接问道。

“回皇爷爷，十成。”朱雄英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好小子，口气不小。”朱元璋笑了，“咱喜欢！”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今天在朝堂上，你那番话，说得很好。说到了咱的心坎里。咱老朱打天下，靠的就不是那帮子酸儒的嘴皮子。但是，光打赢嘴皮子官司，没用。”

他站起身，走到朱雄英面前，拍了拍他小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天下，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的。三日后，你必须拿出真东西来，拿出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真东西！不仅要让那帮子腐儒闭嘴，更要让那些手握兵权的骄兵悍将，都对你心服口服！你明白咱的意思吗？”

朱雄英心里一动，他明白了。皇爷爷这是在教他，如何收服武将集团，如何建立自己真正的权威。

民心，他通过种痘已经有了。文官，今天这一场辩论，也足以让他们不敢再小觑自己。现在，就剩下最关键，也最难啃的武将集团了。而新式钢铁，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孙儿明白！孙儿绝不会让皇爷爷失望！”朱雄英重重地点头。

“去吧。”朱元璋挥了挥手，“咱等着看你的好戏。”

朱雄英走后，朱元璋又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旨意。

“传旨，自明年恩科起，科举考试，加试一门‘算学’。分值不高，占总分一成。凡算学不合格者，一律不予录取！”

“再传旨，命户部、工部、兵部，各部主事以上官员，每月必须抽出三日，前往皇家科学院，进行‘轮训’！学习如何运用算学、格物之法，处理公务！”

这两道旨意一出，整个朝堂，彻底炸了。

科举加试算学！这简直是挖了儒家门生的根！

朝廷大员，要去给一群工匠当学生？这更是把文官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东宫之内，刚刚得到消息的吕氏，气得当场就砸了一个名贵的瓷瓶。

“偏心！他太偏心了！”吕氏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他心里，哪里还有允炆！他眼里，就只有那个小杂种！”

朱允炆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他知道，皇爷爷这两道旨意，等于是在告诉全天下，他，朱允炆，和他所代表的一切，都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盘的可能。

方孝孺站在一旁，身体摇摇欲坠。他感觉天旋地转，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道”，在皇帝绝对的皇权面前，在那种名为“实利”的东西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

而此时的朱雄英，已经回到了热火朝天的科学院。他没有因为朝堂上的胜利而有半点松懈，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三天之后。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在喧闹的工坊中，显得异常清晰。

“所有工匠，三班倒，日夜不停！务必在三日之内，用新炼出的钢，给咱打造出一副完整的板甲，一柄长刀！还有，一百支三棱破甲箭！”

“另外，把我们最好的那座高炉，清理干净！三日后，皇爷爷要亲眼看我们，如何把石头，变成削铁如泥的神兵！”

“是！”工匠们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所有人都知道，三天之后，将是决定他们，也决定科学院命运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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