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以身试毒，英雄有名
朱雄英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殿下，这……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谁敢去试？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疯了，太孙殿下一定是疯了！”
士兵们议论纷纷，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慌，再次升腾起来。他们看着朱雄英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恐惧和怀疑。
蓝玉死死地抓着朱雄英的胳膊，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殿下！我知道你想稳定军心！但不能用这种法子！这是在赌命！你赌的不是一个人的命，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说的没错，一旦这个“实验”失败，那就证明牛痘无效。到那时，整个蓝家庄的防疫体系将瞬间崩溃，所有人的信念都会垮掉，后果不堪设想。
朱雄英看着蓝玉赤红的双眼，他知道蓝玉是为他好。
但他更知道，开弓没有回头路。
恐慌的种子已经埋下，如果不彻底根除，它迟早会生根发芽，毁掉一切。
他需要一剂猛药。
“蓝将军，放手。”朱雄英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蓝玉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那眼神，那气势，竟然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朱雄英整理了一下衣袖，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或惊恐、或怀疑、或退缩的脸。
他没有去劝说，也没有去强迫。
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本宫知道，此举九死一生。所以，本宫不强迫任何人。”
“但是，我们需要一个英雄。”
“一个能用自己的性命，换来数万人安心的英雄。”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一片死寂。
谁愿意当这个英雄？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俺来！”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卒，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正是前几日，第一个站出来，愿意去病人区照料病人的那个老兵。
他走到朱雄英面前，没有下跪，只是挺直了腰板，用他那只独眼，灼灼地看着朱雄英。
“殿下，俺这条命，是您给的。”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比哭还难看，“当初在病人区，俺们这些残废，都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废物了。是您，说俺们是英雄。”
“俺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俺就知道，知恩图报。”
“这条命，还给您，值！”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刚才还在退缩、怀疑的士兵，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他们是朝廷的精锐，是拿饷吃粮的飞熊卫，可他们的胆气，竟然还不如一个残废的老兵。
朱雄英看着眼前的刀疤老卒，他的心头一热，眼眶也有些发酸。
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总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刀疤老卒，深深地鞠了一躬。
“壮士，敢问高姓大名？”
刀疤老卒愣住了，他没想到太孙殿下会给他行如此大礼，一时间手足无措：“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俺……俺叫王大疤瘌，没啥大名。”
“不。”朱雄英直起身，郑重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叫王大疤瘌。你叫王英，英雄的英。”
“本宫向你保证，无论此番成败，你的名字，都会被记入史册。你的家人，将由朝廷奉养终身，你的儿子，将获封荫官，世袭罔替！”
王英，英雄！
这个名字，让王大疤瘌的身躯猛地一震。他一个烂命一条的丘八，一个连大名都没有的残废，有朝一日，竟然能和“英雄”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还能封妻荫子？
他那只独眼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殿下！俺……俺王英，这条命，交给你了！”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好！”朱雄英点了点头，他转头对周老蔫说道：“去吧，按我说的做。”
周老蔫看着王英，又看了看朱雄英，眼眶也红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转身，带着两个同样是自愿者的老卒，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病人区。
“实验”的地点，选在了一个营地最边缘的独立帐篷里。
王英一个人，平静地走了进去。
很快，周老蔫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个包裹，里面是用过的碗筷和一件沾染了脓液的里衣。
包裹被送进了帐篷。
所有人都被蓝玉下令，退到了百步之外。
整个蓝家庄，数万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顶小小的、孤零零的帐篷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第一天，帐篷里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依旧一片死寂。
第三天……
营地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些种了痘，发着低烧的士兵，不再哭喊，也不再闹事。他们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帐篷前，望着那顶决定他们命运的帐篷，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朱雄英也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就守在百步之外，寸步不离。
蓝玉陪着他，一壶又一壶地灌着烈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夕阳如血。
帐篷的帘子，突然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手，掀开了帘子。
王英，那个叫王英的刀疤老卒，从帐篷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站得笔直。
他的脸上，没有红疹，没有脓包。
他，活下来了！
“轰！”
整个营地，在长久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活下来了！他活下来了！”
“牛痘！牛痘真的有用！”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士兵们扔掉了手里的兵器，他们互相拥抱，他们放声大哭，他们跳着，笑着，像一群劫后余生的孩子。
蓝玉一把扔掉手里的酒壶，他冲过去，紧紧地抱住朱雄英，这个七尺高的铁血汉子，此刻哭得像个泪人。
“殿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朱雄英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拍了拍蓝玉的后背，脸上也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看着那个在夕阳下，被无数人欢呼着，高高抛起的英雄——王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天花，这个肆虐了人类数千年的梦魇，将在这片土地上，被彻底终结。
而他，朱雄英，将是那个改写历史的人。
他立刻对身边的二虎说道：“快！八百里加急！把这个消息，告诉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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