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是云儿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
他蹲下身，替朱绮玥擦掉眼泪。
“谁扔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是小娘身边的云儿姑娘……”
朱绮玥拉了拉朱雄英的袖子，小声抽泣道：“皇兄，我们还是算了吧……娘以前说，不要和小娘起冲突。”
她口中的“小娘”，指的便是吕氏。
“那也是我的娘。”朱雄英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后背，“你现在去舅舅家，就说我想吃他府上的桂花糕了，让他给你装一盒。在这里等我。”
“皇兄……”
朱绮玥看着哥哥从未有过的坚定模样，咬了咬嘴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朱雄英站在河边，看着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
身后的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之后，朱雄英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跟上。”
东宫，毓庆宫。
吕氏正陪着七岁的朱允炆背书。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朱允炆摇头晃脑，背得有模有样。
吕氏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正要夸奖几句，却见殿外的宫女太监们一阵骚动，纷纷跪地。
“参见太孙殿下。”
吕氏的笑容僵在脸上。
朱雄英迈步走进殿内，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扫视了一圈殿内侍立的宫女。
“谁是云儿？”
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有几分姿色的宫女脸色一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奴婢云儿，见过太孙殿下。”
朱雄英走到她面前，个头只到她的腰间。
“是你，把我妹妹的金凤簪，扔进了金水河？”
云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但面上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殿下误会了！陛下有旨，太孙殿下大病初愈，旧物当沉，以去晦气。奴婢昨夜奉娘娘之命整理江都郡主的旧物，光线太暗，这才……这才失手将那簪子混在其中，一同处理了。”
她这番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第一，是奉了吕氏的命令。
第二，是遵了朱元璋的旨意。
第三，是“失手”，不是故意的。
朱雄英没有接她的话茬。
他只是歪着头，用一种天真的语气问道：“我妹妹的簪子，是我父王赏的，上面刻着皇家的凤纹。你一个宫女，见了皇家器物，不敬不拜，反而随手丢弃。按我大明的规矩，该当何罪啊？”
云儿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没想到，这位小爷根本不跟她掰扯簪子的事，而是直接扣了顶“大不敬”的帽子！
这罪名，可比丢个簪子严重多了！
“奴婢……奴婢……”云儿吓得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来吗？”朱雄英转向一旁的东宫内侍，“你来告诉她，该当何罪。”
那内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回答：“回殿下，宫人对皇家器物不敬，轻则……轻则掌嘴二十，重则杖毙。”
“哦，”朱雄英点了点头，又看向云儿，“那你自己说，是轻还是重？”
云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掌嘴！奴婢该掌嘴！”
她别无选择，只能选轻的。
“那就自己动手吧。”朱雄英的声音依旧平静。
云儿颤抖着举起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她求助地看向吕氏。
吕氏的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
打狗还得看主人。
朱雄英当着她的面，逼她的贴身宫女自扇耳光，这打的不是云儿的脸，是她吕氏的脸！
“够了。”吕氏冷冷开口。
“雄英，云儿也是奉命行事，一时疏忽罢了。一支簪子而已，小孩子家家的，何必如此不依不饶。”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
“这钱你拿着，去银楼给你妹妹重新打一支，打十支都够了。允炆还要念书，你不要在这里打搅他。”
二百两？
母亲的遗物，就值二百两？
朱雄英笑了。
他没有去捡那张银票，而是对着殿外的东宫侍卫下令。
“来人。”
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走了进来。
“把这个叫云儿的宫女，拖出去，扔到金水河里溺死。”
“事后，去内帑支一千两银子，赔给吕侧妃。”
朱雄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
用你的道理，还给你。
你不是觉得钱能解决一切吗？
一条人命，一千两，够不够？
云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吕氏的小腿。
“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啊！”
吕氏也彻底变了脸色，她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那两名侍卫。
“谁敢动手！”
“本宫乃东宫正妃，太子不在，这东宫便由我做主！”
她指着朱雄英，声色俱厉：“你一个尚未正式册封的太孙，无凭无据，就要在东宫杀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简直大不孝！”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躬身立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
他们看得分明。
一个是太子正妃。
一个是陛下和娘娘心尖尖上的嫡长孙。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谁都得罪不起。
朱雄英看着吕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像是退了一步。
“既然侧妃娘娘觉得淹死她不妥，那也行。”
“让她自己去金水河里，把那支簪子给本殿捞回来。什么时候捞到，什么时候算完。”
吕氏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云儿身子娇弱，岂能下那冰冷的河水！”
“哦？”朱雄'英挑了挑眉，“原来在你眼里，你一个奴婢的身子，比我母妃的遗物还金贵？”
“放肆！”吕氏彻底被激怒了，“来人！把太孙殿下‘请’回他自己的寝宫！待太子回宫，我自会向太子分说！”
她加重了“请”字的读音。
然而，殿内的侍卫们，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一个个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吕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群狗奴才！
她指着朱雄英，气急败坏之下，竟亲自上前，伸手就要去抓朱雄英的肩膀。
“反了你了！”
她的手刚要碰到朱雄英的衣衫。
殿外，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怒斥。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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