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簪子


朱标双拳紧握,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今晚就走。

去北巡。

勘察江淮水灾。

“父皇,”朱标的声音艰涩,“儿臣并未接到扬州有水灾的六百里加急奏报。”

朱元璋眼皮都未抬一下,随手从御案一角拿起一本薄薄的奏章,扔了下去。

奏章轻飘飘地落在朱标脚边。

他弯腰捡起,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懵了。

“扬州府上奏,因连日阴雨,致江边滩地二十亩受灾?”

朱标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父皇,区区二十亩滩地,这也算水灾?”

朱元璋终于有了反应,他从龙椅上站起,缓步走到御阶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儿子。

“二十亩地,不算多。”

“也就够一个五口之家,从年头忙到年尾,流一身臭汗,换一年的口粮。”

“在你太子爷眼里,这不算事。”

“在咱朱重八眼里,这就是天大的事!”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咱让你去,是让你去看看,你治下的百姓是怎么活的!是让你闻闻,地里的泥是什么味儿!”

“别整天跟那帮酸儒混在一起,把心都给读黑了!”

朱标被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要子滚,子不得不滚。

“儿臣……遵旨。”朱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屈辱地跪下磕头。

“滚去准备吧,”朱元璋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他转身走回龙椅,拿起另一本奏折,再也不看朱标一眼。

朱标缓缓站起身,膝盖的麻木感还未完全消退,心里的寒意却已浸透四肢百骸。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奉天殿。

“殿下,这边请。”

二虎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朱标身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朱标出了奉天殿,迎面就撞上了等候在此的太子宾客侯庸等几位东宫属臣。

“殿下!”侯庸一脸悲愤,“陛下此举,名为勘灾,实为强夺太孙抚养之权啊!”

另一位詹事府主簿也附和道:“是啊殿下,太孙殿下天资聪颖,正该勤习孔孟之道,若长于妇人之手,耽于玩乐,恐非国家之福!”

“国将不国啊!”侯庸捶胸顿足。

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朱标的心坎里。

他本就一肚子火,被这么一拱,更是怒不可遏。

“父皇太过分了!”

“走!我们去坤宁宫!”

“母后一向最疼我,她定会为我做主!”

朱标怒气冲冲地领着两个属臣,直奔马皇后的坤宁宫而去。

二虎带着几个锦衣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在为太子送行。

坤宁宫里。

马皇后正拿着一件刚做好的小衣服在朱雄英身上比划,看见朱标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

“标儿来了,快,让母后看看。”

朱标哪里有这个心情,他扑通一声跪在马皇后面前,满脸的委屈。

“母后!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奉天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父皇他……他竟拿二十亩地被淹当水灾,逼着儿臣今晚就去赈灾!这分明就是为了把雄英留在宫里,不让儿臣接回去!”

“父皇他,太不像话了!”

马皇后听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她把小衣服往旁边一放,“啪”的一拍桌子。

“是太不像话了!”

朱标心里一喜,母后果然是向着自己的!

他正要再接再厉,就听马皇后继续说道:

“怎么能让你今晚就走?这天寒地冻的,行李、盘缠、换洗的衣物都来不及收拾!”

“重八这个老东西,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马皇后一边骂着,一边从自己的妆匣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塞到朱标手里。

“来,拿着这五十两银子,路上缺什么自己买点,别亏待了自己。”

朱标捏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人傻了。

这剧本不对啊?

“母后,儿臣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哪个?”马皇后脸一板。

“二十亩地怎么了?你忘了咱跟你说的,二十亩地,够五口之家辛辛苦苦种一年!你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见不得一粒粮食被糟蹋!你倒好,当了几年太子,连这个都忘了?”

朱标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身后的侯庸见势不妙,赶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国之储君,当以社稷为重,太孙殿下的教养……”

话还没说完,马皇后忽然一手扶住额头,眉头紧蹙。

“哎哟,我这头……怎么又疼起来了。”

“玉簪,快,传太医!”

她虚弱地靠在软榻上,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这逐客令下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朱标和侯庸对视一眼,满脸的颓然。

他们只能行礼告退。

走出坤宁宫,朱标回头望了一眼那温暖的宫殿,心里一片冰凉。

他彻底明白了。

父皇和母后,在雄英这件事上,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输得一败涂地。

……

金水河畔,春日的柳树刚刚抽出嫩芽。

朱雄英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身体好了,精力旺盛,就想找点事干。

比如,去河里摸几条鱼上来烤着吃。

可惜,他刚走到河边,就被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死死拉住。

“我的小祖宗哎!殿下,使不得啊!您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奴婢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朱雄英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小女孩,正带着个宫女在河边摸索着什么。

那女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小抓髻,粉雕玉琢,只是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原身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是他的同母妹妹,江都郡主朱绮玥。

朱雄英走了过去。

“妹妹,你怎么了?”

朱绮玥回头,看见是朱雄英,憋了半天的眼泪“哇”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皇兄!呜呜呜……我的簪子……我的簪子不见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是小娘的人把母妃留给我的那支金凤簪,扔到河里去了!”

金凤簪!

母妃!

朱雄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隔着衣料,能感受到那块温润的田黄玉佩。

那也是母亲常氏留给他的遗物。

一股不属于他的,却又无比真切的悲伤与愤怒,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执念!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触发隐藏任务!】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目标:让吕氏深刻明白,什么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而定,奖励丰厚!】


  (https://www.zbzwx.cc/book/61834531/41604140.html)


1秒记住紫笔文学:www.zbz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zbz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