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谁告诉她的
天际如碎火流金。
斜阳入窗,姜衣璃临风坐在二层雅间,听隔壁的琴,模样惬意。
吱呀——
门推开,月娘着红鸾裙,步履轻柔,抱着琴盈盈一拜,“姜姑娘,久等了。”
这两个月日子飞快,姜衣璃和月娘来往过两三次,看她像古代的明星商演一样,出席各种宴会场所,为自己挣盘缠离京。
不拘泥于红尘富贵,想要离开繁华乡,自觅天地。
这样的性子姜衣璃也很向往。
遂在心里引为知音。
“你的琴弹得真好,珍珠落玉盘,莫过于此。”姜衣璃由衷地赞叹。
月娘放下绿头琴,面上嫣红,掩唇忍笑,“姜姑娘这般说当真羞煞我,月娘的琴不让你见笑就很高兴了。”
姜衣璃:我才是见笑。
被一个倾国倾城,琴技出神的大美人崇拜着滋味很妙,她暂时没揭自己的底,回头对翠微说,“我们出府带的礼物呢,快拿出来送给月娘吧。”
翠微茫然四顾,“小姐,您没让奴婢带。”
“没带吗?”姜衣璃也起身翻找,小盒子里装的都是零食点心,她一拍脑袋,“我们两个粗心大意的,早知道让玉瑟提醒我一下。”
月娘见没找到,眼神依然明亮,“姜姑娘要送我什么?”
“秘密。”
她卖关子,月娘不急不躁,笑容更盛。
楼主差小厮敲门,“月姑娘,我们楼主说这是新酿的醪糟,送来给您尝尝。”
醪糟由糯米发酵制成,酒精度低,口感甘甜,端来时已煨热,醇香一丝一缕地勾着人肚里的馋虫。
月娘白润的手拿一只碗,放到姜衣璃对面,哗啦,倒了半碗。
姜衣璃眼热,双手去端碗,两道“欸”声同时响起。
前有月娘后有翠微一齐拦住她。
她惊奇地看看两人,翠微动唇,想说出门前玉瑟叮嘱她不能让小姐饮酒,还在风寒中,对面的月娘先出声道,“这是给翠微姑娘倒的。”
啊。姜衣璃笑笑。
她还欲盯第二碗,只见月娘放下酒壶,不倒了。月娘亲昵地压低声音,“你如今是怀着身子的人,万万不能饮酒。”
姜衣璃耳鸣。
“你说什么?”
翠微也呛了一口酒,擦着嘴,同样露出茫然的眼神。
月娘见她二人情状,略微吃惊,“府上的郎中没有叮嘱过吗?孕中饮酒对胎儿不好……”
铜炉里的银丝炭“噼啪”爆出一粒火星。
姜衣璃耳膜嗡嗡作响,周遭失声,指尖脆弱地蜷缩着,嗓音发哑,“这话怎么说?什么胎儿,孕中……你说的是我?”
震惊地望向对面,企图找到玩笑的证据。
没有。
月娘望了望翠微,见她同样离奇地瞪着自己,解释道,“上回在来福酒楼玉瑟姑娘点的菜色全是孕中之人喜食,又避花椒肉桂等佐料……且姜姑娘久坐乏力,嗜酸,干呕这都是孕中之状……”
月娘定了定神,一针见血问,“姜姑娘多久没来月事了?”
姜衣璃猛地起身,带得木色茶桌一晃,酒碗“哐当”坠地。
温酒洒湿了鞋袜,转瞬冰凉。
她的月信极准,跟谢矜臣在一起喝多了避子汤就不准了,的确是两个多月没来了。
心底猛然发寒,她轰地朝地下跌去。
“小姐!”“姜姑娘!”
姜衣璃弯腰扶住桌沿,眼里遽然含怒,原来这些天的困乏,干呕不是风寒……
腕上脉搏剧烈跳动,似在擂鼓。
一遍遍告诉她,你走不掉,你的梦想碎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你走。
姜衣璃直起身,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往外走。
“姜姑娘!”“小姐!”
翠微在街上一家不起眼的医馆找到她,她取了腕上的白玉镯,给中年大夫,哽着喉咙说,“号脉。”
中年大夫抬眼,看她后头衣衫整齐统一的护卫,谨慎地伸手搭帕子,把了片刻抬眉道,“姑娘是…夫人是喜脉……”
乾清宫。
屏风之后,一道玉立修长的人影动作窸窣在更衣,红色官服挂在围屏上,墨袍,腰封,一件件穿在身上。
太监捧着两摞奏章来,见谢首辅踉跄间一脚踏出,有眼色地让路。
谢矜臣并未看他,冷冽的面容沉得滴水,踏出朱红门槛,嗓音似冰,向后问,“谁告诉她的?”
闻人堂在主子后头追得亦步亦趋,快速地回道,“夫人今日去了楚楼,当是月姑娘发现了什么,透露给了夫人。”
谢矜臣眸色晦暗。
孕三月,该显怀了,他早知瞒不住,可这一刻难免突然。踏步间行色匆匆,凉意袭骨,又陡然觉得如释重负。
宫道开阔,即墨牵着马车立在石柱下,揭开车帘等候。
-
燕庭路,姜衣璃拖着沉重的步子,三魂丢了七魄,死气沉沉地走进正堂,粉蓝的裙裾被风吹得冷峻,似一个冰人。
“夫人,您回…”玉瑟笑着迎,见她面容僵冷未披狐裘,反而是翠微抱着,心下一滞。
她顿了顿,扑通在地上跪下。
玉瑟低着头,“夫人,奴婢知错。”
翠微一脸怨愤,气得脸都红了,正想跟她理论呢,谁料她先跪了,张嘴语无伦次起来,“玉瑟,你竟然骗我说小姐是风寒之症,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你,你,你天天给小姐吃的什么汤?你对得起小姐这么关心你吗?”
玉瑟跪地,头深埋颈中,嗓音哽咽,“奴婢对不住夫人……”
“你哪里对不住我。”姜衣璃声音发冷。
“是奴婢,”玉瑟哽塞,“奴婢每日熬汤安胎,诓您说是治疗风寒。”
“你听吩咐做事,何错之有。”
姜衣璃脖颈纤长,微微向上抬着,喉咙滚动,她嗓音冷落寂寥,踏进房内再也没有出来,也不准人进去。
玉瑟背脊削瘦跪着不起,眼角泛着红。
噼里啪啦的声响猝不及防,翠微吓了一跳,怀中抱着狐裘想进去。
玉瑟对她摇摇头,两个人一站一跪都僵持在原地。
房中花瓶,瓷器,玉饰古玩,接连碎成渣滓,又有屏风翻倒,桌椅碰撞声,小半个时辰才停歇。
光听着声音足以想象里面是怎样一片废墟。
谢矜臣赶到府上时,所有人瑟瑟发抖,正堂里一站一跪,匆匆瞥一眼就知缘故,他令人退下,墨衣带风走进寝房。
眼前是一片狼藉,遍地是棱角锋利的碎片,好似经历一场战争。
倒塌的屏风前遍地雪屑,依稀看出是他曾一时兴起给她写的字据,被人泄恨似的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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