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磨镜
“噼啪”的断线声。
姜衣璃悬在一线的安全感陡然被掐灭,眼神怀疑地看向桌案一角的铜盒,她猛地打翻。
白色的一缕烟四分五散,细碎而均匀地弥漫在四周。
镂空雕花的盒盖摔到门口,盒中香灰洒遍地,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胸膛贴在她背脊处,“璃璃,你把它打翻了,你吸的催情香就更多了呀。”
她是个姑娘,胸口略薄,但绝对是个姑娘。
因为个高,四肢长,陈小姐的手稍大,指腹轻轻擦她的掌背。
姜衣璃忽然睫毛一颤,她忍着不适抠手指,一张嘴就呼吸微弱,“陈小姐,这,这种事还是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找旁人吧,我,我不好这一口…”
脑海中浮现那图上的画面,白花花,交缠,姜衣璃有些不适。
她是一个道德感和秩序感很重的人,当然,她尊重任何取向。
只在自己身上,她是坚定的保守派,玩不了离谱的。
眼睛瞟向窗牖,额头上急出了汗,怎么办,陈小姐这两日待她极好,性情也相投,那些护卫觉着不会伤害她都没有跟上楼。
纵使楼下有人守着,离得太远,看不见她在经受什么。
若要喊,也不成,她全身绵软失力,喊不出高音,且这楼中丝竹管弦此起彼伏,喊声根本传不出去。
陈小姐的手指在她脸上撩拨而过,指甲凉丝丝的,“你情我愿有你情我愿的乐趣,身不由己有身不由己的美妙……”
“璃璃,我跟你的八字可是比跟谢世子更般配呢。”
姜衣璃头皮紧涨,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突冒出来,救命,她真接受不了这个!
纤长的手抚上她的腕骨,轻轻摩挲着白嫩的皮肉,另一只在她手臂上轻点而过。
姜衣璃脑中警铃大作,她听到隔壁的琴声,喉咙里吞咽着口水,尖锐地叫,“等,等一下!”
此刻,槐花巷外的一家茶楼罕见地开张,这是谢矜臣和沈昼见面的暗号。
楼上的简雅室内,沈昼长腿跨步,走至窗牖,将两扇隔窗合上,再回屋内,吓了一跳,他捂住心口,“你轻功见长啊。”
谢矜臣不予置评,撩平下摆坐在左位,指尖捋平褶皱,“查得如何?”
沈昼眉梢一扬,倒一半的酒放下了,自信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锦衣卫不知道的秘密!”
“你当那陈家姑娘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呵,你知道陈太保给她请过多少西宾吗?你知道她为何十八高龄都没议亲吗?”
西宾,是古代的家孰教师,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会在女儿五六岁请先生启蒙,因“主东宾西”的礼节称为西宾。
沈昼夸张的语调表达已经昭示了一些问题。
通常西宾在启蒙识字后会负责对课,作文,不犯大错不会换。
谢矜臣蹙眉,“说重点。”
沈昼一车轱辘话卡在嗓子眼儿,“她有磨镜之好。”
谢矜臣脸色哗地一下变了。
男男称为断袖,女女称为磨镜。
古代铜镜需要打磨才能清晰照影,用此意象来指代女子亲密,互相贴着,结构相同,如铜镜彼此映照。
谢矜臣猛地站起,脑中血液滚涌,欲要杀人。
“放肆,我看她是活够了!”
门被一脚踢开,半点顾忌都没有,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沈昼急在后头追,不忘叮嘱茶馆关张。
楚楼里,姜衣璃面颊潮红,额汗晶莹,她怀柔地对陈家小姐道,“我听那屋有人弹琴,手法甚妙,陈小姐将她请来,我们三个人一起。”
陈小姐略微思考,眸光流转,“去将隔壁弹琴的姑娘请来。”
她守在门口的丫鬟去了隔壁。
姜衣璃心脏七上八下,拼命思考逃生之道,她能贴着地板爬出去吗?那弹琴的姑娘能不能救她?
过了会儿,丫鬟回来。
“小姐,那是这楼主请来的琴师,不是楼中的姑娘,不肯来…”
不是楼中姑娘,这才可能获救!
姜衣璃脸色虚虚地倚坐在桌案的缝隙,背枕着隔断墙,她指尖绯红,弯曲着,“就,就请这位…”
“听到没,我们璃璃说,就请她。”
隔壁的琴声骤停,那琴师出门,嗓音掷地有声,“我每日只教习一个时辰,不供旁人取乐,姑娘休想用权势压我,我……”
“月娘!”姜衣璃恍若看见救星!这是当初在荣王府跟她比试过的琴姬。
月娘抱一把古筝回头,只见姜衣璃被陈家小姐挤着,几乎是贴在她肩上,鬓湿颊红。
她游走权贵之族,怎会不知各家阴私。
听闻这陈太保的孙女性子颇奇,不循男女阴阳之数,偏生着女儿身恋慕女子,和每一任教她读书断字的女先生都黏糊隐晦见不得光。
这些都是她曾在陈家宴上被请去弹琴时听丫鬟偷说的。
磨镜,断袖,甚至公媳,兄妹,弟嫂,这些在高门大户都不算稀奇,只是污秽之事自然藏着掖着,不揭开人皮,家家都光鲜亮丽。
月娘抱琴走进,“姜姑娘,陈小姐。”
“认识?”陈小姐风流的眼尾挑起,目光在两人脸上各自扫过一圈。
“世子的爱妾整个京城有谁不知。”原来众人只知静姝,去年秋冬之后,她的身世背景在京城突然就不是秘密了。
传播之广,背后必有推手。当然,这是后话了。
“姜姑娘收了我的拜帖,不是答应要教授我琴技吗?正好逢上,择日不如撞日。”月娘笑。
姜衣璃马上领会,“对,我们……”
她刚抬起一只手被陈家小姐轻柔地按住了,摸着她的手指,“可是璃璃,是我先请的你。”
姜衣璃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我就先弹一曲助助兴。”月娘紫色的裙裾轻轻晃动,不偏不倚在二人中插坐,把琴横放在膝前,信手弹了一支艳曲。
琴技高超,哪怕不知曲名,也识得清里面的曲调旖旎得有伤风化。
“尚可。”陈家小姐将手腕搭在月娘肩上,下巴抵上去,抻脖子从月娘背后看去,“璃璃觉得如何?”
姜衣璃胡乱点头,如何,她觉得有点热。
丫鬟送进来了一壶酒,红木托盘里装着四只酒杯。“再去楼下拿些鲜果上来。”陈家小姐叮嘱丫鬟,丫鬟福身,“是。”
陈小姐端了两杯,翘着唇角叫,“璃璃。”
“我同陈小姐喝一杯。”月娘伸出玉藕似的手臂,轻佻熟稔挽住她,陈小姐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姜衣璃喉头一紧,满脸沉默,眼睁睁看着她们俩贴身喝了交杯酒,目光勾缠,两个下一秒就要亲在一起。
姜衣璃心脏似有蚂蚁在爬,眼一闭扭头。
扑通——
陈小姐栽到月娘怀里,月娘将她挪到地板上,转过头,眼里的谄媚散尽,清明如许,她拉住姜衣璃一条胳膊,“姜姑娘,你还好吗?”
“我站不起来…”姜衣璃眼眶泛热。
她看了眼倒地的陈小姐,月娘说昏迷了。她在指甲里面藏了迷药,喝酒时轻敲杯口药粉洒落进去,无色无味。
月娘身子虽瘦,却能抱琴,只是顾不得两样,她思虑片刻,放下琴,拖起姜衣璃。
“楼主是我好友,这里有我固定休息的房间,我先带你去歇歇。”
红裙荼蘼,眼波流盼,一身的媚骨叫女子看了也难把持,若让外面的护卫看见,到底是不好。
一只手拨开珠帘,姜衣璃被扶着在粉红帐幔里坐下,她只觉心脏这时才放回肚子里,忙开口,“谢谢你,月娘,谢谢你。”
“不用多礼,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月娘满脸喜悦。
她一只手握住姜衣璃的腕骨,眼神里含着憧憬,对于自己被记得这事感到受宠若惊。
看着她湛亮的眼神,姜衣璃背上一僵,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指僵硬地抽出来。
月娘没注意到,至门口唤小厮,“去通知谢世子……”
楼下传出动乱,月娘扶着栏杆下眺,见一楼穿花绕柳的厅堂被兵马司的人全围了起来,官兵拔刀开路,一位气质清绝凛雅的男自中间走出,眉目冷厉,积蓄着森寒的怒意。
堂中丫鬟小厮乱窜,被围到四方的舞台中央蹲着,小倌纷纷吓得弃了琴瑟跪地磕头。
楼主赔笑恭迎,边走边解释引谢矜臣上三楼,月娘脚步轻盈回榻里间扶起满面透红的姑娘,“姜姑娘,谢世子来找你了。”
姜衣璃只觉脚下发软,脑袋充血昏涨,晕乎乎地只听清个别字。
门户敞开着,月娘扶人穿过珠帘,越过门槛,觉一阵凉意袭面,她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将人交付,正要行礼。
谢矜臣一只手揽过姜衣璃的腰身,一只手臂放低,穿她膝弯将人抱起。
转身离开前道了句,“有劳。”
月娘急忙还礼,手脚僵滞,望着他二人下了楼还在震惊出神。
她这样低贱的身份哪怕周游权贵之间,依然是被人践踏轻视的,京城第一世家公子谢世子,对她颔首道谢,委实是此生难有的殊荣。
前脚谢矜臣刚离开,后脚沈昼就带着锦衣卫进了楚楼。
“锦衣卫办案!老子收到检举,说你们楼中窝藏敌国探子!”
“岂敢!沈指挥,小民可万万不敢呐!”
沈昼腰间插着绣春刀,抬手一撩曳撒,目标快而准地上二楼,奔进一间房,嗓音惊诧而洪亮,“陈小姐!这不是陈太保家的长孙女吗?刚和镇国公府定完亲的陈家!……都不准声张,听到没有!”
姜衣璃被放进马车里,满脸绯红,似一块将将融化的雪团,搁在哪就溶在哪。
谢矜臣先扶稳她再落座,把人倚靠在怀里,眼神扫过她身上的红裙,额间的花钿,不自觉喉结发紧。
相识一载有余,只道她仙姿佚貌,却不料还能这般妖冶妩媚。
掌心握住她细白的腕骨。
“陈家小姐对你做什么了?”他嗓音汗津津的。
姜衣璃脑袋歪在他胸口,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也就是摸摸胳膊,闻闻头发。
鼻尖嗅到冷香,体内的躁动沉下去一些,她不欲张口,只当这药性已经过去。
可只缓了一阵,没多久又开始热。
回到半山别院的寝房里,姜衣璃头晕脑胀,她背部才挨着榻,伸手拽谢矜臣的袖子,快死的模样,“大人,您给我找个大夫。”
谢矜臣在榻沿坐下,自然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在车里她就不对劲,谢矜臣还当她被吓着了,要撒娇才一直缩在他怀里。
冰凉的掌心覆在前额。
想贴。
姜衣璃手腕挣得发抖,什么药,似数不清的火点在身上跳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跳动。
“哪不舒服?”谢矜臣撤手,垂眸问。
其实有些猜到。
姜衣璃眼前的视线朦胧,听他问,咬着唇语塞。
“陈,陈小姐给我闻了一点奇怪的香…”
她绵软失力地坐在榻上,背倚着格栅,红唇吐出滚烫的气息,腕骨处有些发痒。
谢矜臣冰凉的指骨碾着脉搏抚触,俊雅的脸色略微缓和,“这点药量还不至于请大夫。”
榻上的姑娘只是第一次闻到这药,身体不适应罢了。
姜衣璃脸颊热浪扑腾,她抽自己的手腕,整个人非常矛盾,既想躲避,又忍不住想贴他身上的沁凉。
脸颊触上来一只手。
谢矜臣垂着眸,眼神变了意味,日映的光落在他骨相分明的脸上,他的拇指在她脸颊按下一个小窝,“忍一忍,还是要我……”
薄唇印下来。
轻轻舔她的唇瓣。
他掌心托起她的脸,抬高一些,低头虔诚地吻,刚才就想亲她,在马车里就想。他以为自己喜欢清姿曜然的,原来,妖冶似精魅,他也喜欢。
“嗯…”姜衣璃肩膀轻颤,整个人简直要垮。
一点刺激都受不得。
她艰难地移开,头一偏,巴掌大的小脸就枕在他的掌心里。
困束方寸,一步难移。
“…不想那个。”
“嗯。”谢矜臣仿佛自己中了催情药,嗅着她脖颈里的清香,意乱神迷,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盈软的腰身,长指勾住腰带,嗓音温柔低沉问她要手还是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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