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玩吗
谢矜臣脸色变了变,他负在身后的绯红袖袍被风吹动,冷白的手指捏紧,将一枚扳指快要捏碎。
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冷冰冰地吩咐道:“派人去找。”
他回身往殿内走。
明灯林立,谢矜臣回到殿内这段路并不长,殿中其他阁员的声音传出,在传阅他写的青词,或是插科打诨。
进殿门的那一刻,谢矜臣脚下顿了顿,片刻的功夫,调转方向往外走去,他切齿地想,姜衣璃还真是会给他制造惊喜。
闻人堂还没走远,见他折回来眼珠子都睁圆了,大人何时这般反复过。
他不敢辩驳质疑,只是行礼,跟在谢矜臣身后。
院中的华表柱二十八米高,生到黑蓝的天幕里,其下是宫门,沈昼穿着花团锦簇的飞鱼服,腰挂绣春刀,来回巡逻。
视线中倏地瞧见一道绯红薄艳的男子身形,清冷玉立,身姿翩翩。
这大半夜的,皇帝还没通知放行,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沈昼双手环胸,拿腔拿调,“哟!谢大人这是——”
“我要出宫一趟,你来收尾。”
谢矜臣瞧他一眼,冷目森然,说罢径直擦肩而过,宫门口其他巡逻的锦衣卫各个面色有异,但威慑于气压,亦不敢阻拦。
那道背影清逸挺拔,出乾清宫宫门上了马车,片刻没犹豫往下一道宫门赶,沈昼眯眼,只是几分喜爱的话,无令出宫,把你兄弟当孙子使唤?
沈昼的心腹悄声地走上前来,朝他询问。
“何事急成这样?”
沈昼呵笑,玩趣道:“谁知道,兴许有人挪他家祖坟了吧。”
笑过,沈昼立刻端正了神色,乖乖当孙子,用眼神数了数花团锦簇的人头,他叮嘱心腹:“去镇抚司找八个人来。”
“另外,找一把刀来,不能是绣春刀。”他伸出胳膊,“把我袖子划破。”
他跟谢矜臣是政敌,不合,若他巡逻,让谢矜臣这么轻易地出了宫,那这窗户纸就被挑破了。
他得给自己来点小伤,不能太严重,划破袖子就好。
至于口供,不用对,他俩早就默契了。
约莫一炷香,沈昼的心腹就安排好了一切,将此处巡逻的八人换成新的。
沈昼坐在立柱的汉白玉底座上,疼得嘶气,他一脚将拿纱布金创药给自己包扎的心腹踹得翻了个骨碌,“你是公报私仇吧!”
空气里血腥弥漫。
“属下发誓绝不敢这般做!大人,您的伤还需用药……”
“滚滚滚,老子自己上。”
厚重的宫墙之上,天幕浓黑如泼墨,染得檐宇也乌沉沉的。
马车已经靠近城门口,闻人堂坐在横木前攥住马绳,问:“大人,走哪道门?”
一只玉白的手撩开车帘,谢矜臣探出半个身子,官袍被夜霜染得深沉,骨相俊美的脸轮廓分明,眸中一片阴翳。
“人是何时不见的?”
“即墨说,是戌时初。”
“国公爷可在府上?”
“不在,国公爷进宫了。”自回京,便常常进宫,在宫里比在府中时间还多。
这事跟他爹无关吗?谢矜臣面露怀疑。出城共有城东城西两个方向,城东属皇家卫兵在管辖,守卫森严。
且除夕夜,说不准皇帝就要出来寻访,姜衣璃不会选这个方向。
那么城西,五道门,最大的主西门盘查繁琐,她也不会选。
西二门上次偶遇过,姜衣璃只要不傻,就能看出,那是他的人在守,她不会走西二。
西三门路面积冰,近日多起摔伤事故,她那么惜命,也不会选,西五太偏了,来回绕道费时,谢矜臣觉着,她必选西四,让闻人堂在那等。
居然,没走西四。
谢矜臣眸中闪过思量,又问:“国公爷何时进的宫?”
“…戌时末。”
天际上方炸开一束束烟花,冲破云霄,在头顶爆响,马车旁间或有其他车辆驶过,城中有宵禁,但除夕夜例外。
谢矜臣突然想,如果今晚找不到她,那以后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琢磨这两个时间,突然,眼里蓄起冷冽的寒意,戌时初,姜衣璃只是离开半山别院,或许那个时候她人还在国公府。
谢矜臣立刻下命令:“去查,今夜有无谁以国公爷的名义出城。”
“是。”
他们此行带了二十来名护卫,分散到几个门去查,很快,就拿到了消息。
“大人,主东门的守卫记录过,约莫戌时七刻,狄青副将曾拿国公爷的玄铁令出城。”
好啊,谢矜臣冷笑,大摇大摆地出城。
“追。”
*
姜衣璃跟着狄青出城的时候,城外已为她备了一辆马车。
她很惊讶,狄青说:“国公爷猜到姑娘会选今晚出城,便提前在此处备下,姑娘若用,正好行个方便,姑娘若不用,也无碍。”
有马车当然比没有好,凛冬夜寒,她在车里睡觉不会太冷。
只是。
姜衣璃接下这份好意,再三道谢,想着从此天涯海角再不见面,她问出了心头的疑惑:“狄副将,敢问国公爷为何如此帮我?”
狄青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只说了一句:“若有缘分。”
若有缘分,会怎样呢?
天色凄寒,二人告别后,姜衣璃上了马车,她驾车不太熟练,一路跌跌撞撞,行到了林中。
突然,火光一把一把汇聚,惊了马。
姜衣璃吃力地拽住马绳,虎口几乎磨出星点,火辣辣的疼,马嘴套着笼头,往黑压压的树枝上撞,车身晃晃荡荡,要翻过去。
被甩飞的一瞬间身体轻盈,她想,要完,至少也得是个骨折。
谢矜臣的护卫皆是轻功了得,循着马蹄痕迹找到林中,静耳一听,便猜出方位,四四五五地散开,朝林心围拢。
谁也没想过会惊马。
谢矜臣在稍后的一辆马车上,撩帘,看见前面车身晃荡,他脸色大变,探出车外,点横木跃起,飞身接住了那道侧倒的身影。
他的双臂将人固牢,护住她的头,避免被马蹄踏到,交错着在地上滚了一圈。
林地湿粘,枯草叶和残枝陷进土里,有被泥土掩藏的树桩,冷似坚冰。
谢矜臣垫在下面,左肩似乎轧到什么,他剑眉微蹙,睨着上方的人,冷冰冰地问:“姜衣璃,好玩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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