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擦肩
当地救援志愿者、消防员和军人医生都已开展救援，但帐篷还在搭建，负责过来接驳他们的人员灰头土脸，拿着最简易的喇叭告知各位：“所有人拿着物资跟我走，再往前的路已经断了，步行五百米左右是邬县农贸市场，目前是医疗救治中心，我们去哪里集合分工。”
有人问：“当地卫生院在哪？”
负责人看向他，视线浑浊：“震塌了，人到现在还没挖出来。”
一时静默。
但没有时间沉湎，大家纷纷打气，抱着背包扛着一堆物资跟着队伍走。
急诊科来的人最多，陈炀、饶静、娟姐和周嘉澍几人凑在一起，期期艾艾往前走。
周嘉澍连打好几个喷嚏。
饶静回头看她：“感冒了？”
“没事，不打紧，应该是昨晚冻着了。”她回答，“我们走快点吧，落前面好大一截。”
陈炀：“我包里有感冒药，你待会儿先吃，这个时候医生不能倒下。”
“是啊，邬县之前是避暑胜地，今年暑假我还带着谈梓瑜过来玩了几天，这——”饶静看着四周断壁残垣，人声哀嚎，默然叹气：“真是天灾无情啊。”
周嘉澍说好。
她放眼远眺，入目所及都是破败灰暗，像末日降临；有的伤员一身血，有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自己还打着绷带给伤员清创，有的普通人幸运躲过一劫，坐在自家废墟门口脸上悄无声息掉着泪。
有失去亲人的人掩面哭泣，有尸体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十几秒的时间，很多人与亲人已是天人永隔。
往里走，是各色救援队，橙色的消防、绿色的军人、白色的医生，以及戴着红色袖章的志愿者，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在废墟上作业，时间就是生命，现在就是在与死神抢时间。
······
临时医疗救治点搭建完毕，医疗队开始工作。
伤员只能躺在农贸的菜板和剁肉板上面，条件极为艰苦，按照轻重缓急的原则，周嘉澍先给一位脚踝迫性损伤的年轻女孩处理。
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躺在担架上默默流眼泪。
“别拿手揉眼睛，灰尘多会感染。”周嘉澍对她说，让陈炀拿纸巾给她擦，又说：“时间有点耽搁了，彻底的清创肯定会疼的，你坚持住稍微忍忍啊。”
女孩点头，紧咬嘴角，哽咽着说：“我不是因为疼。”
“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周嘉澍即刻询问，“妹妹你要及时跟我们反馈。”
“没有了。”女孩说，眼泪落得更快，“我的脚是不是伤得很重？”她小心翼翼地问。
“断了的筋可以连上，但百分之九十会有后遗症。”周嘉澍不欺瞒，“你放心，不影响正常行走的，只是复杂动作困难。”
“但我是舞蹈老师。”
默了，静了一瞬。
周嘉澍与陈炀相视一眼。
她手下动作继续，郑重地开导女生：“妹妹，今天有很多人连命都失去了，在任何情况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还年轻，只要活着，就有无数可能。”
年轻女孩抽泣着：“刚才有个人也这么跟我说，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
此时梁净川一行人已经从邬县一中驱车赶往另一处受灾严重的村落。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底下人就跟他报备四院的医疗队已经到了。
他从后视镜看过去，远远还能看到一抹白。
由于灾区目前信号没恢复，所有人只能拿着对讲机进行沟通。
而他这个时候也不能给妻子打电话，时间宝贵，他们都不能浪费。
“主任，目前血库告急，带来的药品也不够，附近卫生院都夷为废墟，要不要往上申请支援。”手底下人打乱他思绪，同他商量。
“申请的事情我来联系。”梁净川沉冷道，“要一支部队过去，现挖卫生院那一片，把药品和人都挖出来。”
“好。”
邬县的地震就在响应极快，从空中抛洒的物资由各路炮兵进行分发，一中操场上解放军正在搭建临时安置点和帐篷，武警维持秩序疏散群众至空旷地带，更多的志愿者和军人四处奔走，仔细辨别废墟底下传来的呼救声，安排抢险。
晚上八九点，农贸市场的救治点仍是络绎不绝的人，电力部门争分夺秒抢修，终于在七点多在此处扯上用以照明的灯泡，
周嘉澍她们急诊与骨科协作，处理的是最难的开放性骨折伤员，一口气忙了四个五小时，她取电钻手都在抖，也不能停下来，咬着牙继续。
处理完这一台手术，四院医生又申请去现场营救，晚饭都是在破旧面包车上吃的简单冲泡的泡面。
几口囫囵咽下去，就着凉水喝了几口，一行人又接着投入战斗。
废墟上，救援人员不时挖出获救人员，大多也都是早已凉透的尸体，来不及掩埋，就那么陈列在空地上，白炽灯映照下分外可怖。
这时警犬在不远处废墟狂吠起来，几名消防员驻足走过去，蹲下去，继而拿着探测仪查看。
一名消防员也听到到断壁之下有均匀声响，还有微弱的呼救声。
“救救我，这里有人，救救我。”
呼救声此起彼伏，伴着哽咽抽泣。
“这里有人！”
消防员大喊，迅速开始观察部署，商量营救计划。
“医生！有医生吗！这里需要支援！”
“这有！”
周嘉澍刚就着冰凉矿泉水把感冒药喝了，听到呼救，即刻起身跑过去。
“周医生，”消防队长同她交代废墟底下情况，“底下两个六七岁小孩儿，敲石头求助的哥哥，妹妹在更下面，听小男孩说他有一只手被压住了，妹妹下半身都被压着动弹不了。”
周嘉澍越过他们看过去，居民区承重墙房梁交叉摞成堆，这怎么抬得动。
“我们负责把人救出来，你们负责安排第一时间抢救。”
“好。”
周嘉澍点头，捶在身侧两只手紧攥成拳，夜风中脸色苍白。
众人合力喊：“一二三！抬！”时，倏地地动山摇，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瞬间灰尘漫天。
“是余震！快躲避！”
“快跑！”
周嘉澍闻言赶紧往远处退，灰蒙蒙的视线里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她身侧是摇摇欲坠的石棉瓦搭建的棚子。
“危险！”千钧一发之际，她冲过去。
哗啦一声，棚子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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