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海船与水军大战，一

“肃静！！！”陈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强行压住自己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抖，“慌什么！！不过是大些的船而已！传令全军，稳住！按原计划，各队散开，快船前出骚扰，弓弩手准备，火船预备！”

他的命令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混乱的边缘稍稍稳定。

各级将校也反应过来，连声呵斥，弹压士卒。

然而，恐慌并未真正平息，只是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更深的恐惧沉淀在每个人心底。

那雾中的山岳，带来的压迫感是无与伦比的。

“不止一艘……”徐庶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他指着雾气中稍远些的方向。

果然，在为首那艘最为庞大的巨舰侧后方，又隐约出现了两个稍小一些、但同样巍峨可怕的轮廓。三艘“宝船”，呈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静静地停泊或缓缓移动在雾气笼罩的海面上。

而在它们周围，还有更多体形较小、但相比江东船只依然算得上“大船”的黑影在游弋，那些应该就是情报中提到的其他型号燕军战船。

“将军，还打吗？”副将的声音带着绝望。

陈翊狠狠一咬牙，眼中迸发出狠厉之色：“打！怎么不打？陛下与军师还在曲阿等着我们的消息！传令后队刘使君，以及荆州韩当将军，发现敌主力舰队，按第一预案行事！前锋各队，加速，冲过去！目标——敌巨舰外围那些护卫船只！贴近了打！”

“得令！”

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与浓雾，也彻底撕破了双方之间那层脆弱的面纱。

江东船队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在最初的震撼与恐惧后，爆发出拼死一搏的凶性。

数十艘走舸、海鹘船从大船两侧猛地窜出，如同离弦之箭，凭借着船小灵活的优势，破开波浪，径直朝着雾中那庞大的阴影冲去！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避开那三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山岳”，直扑其外围那些游弋的、体形相对较小的燕军战船。

浓重的雾气从海面上升起，与江上的水汽混合，形成一片灰白色的、近乎实质的帷幕，笼罩着浩瀚的水域。

能见度极低，只有波涛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海鸟凄厉的鸣叫，更添几分诡谲与不安。

宝船“镇海”号，指挥塔台。

甘宁并未安寝。

他身披一件锦袍，外罩轻甲，斜倚在最高的瞭望台栏杆上，颈间的铜铃在潮湿的海风中纹丝不动——这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

一名瞭望手伏在旁边，将脸紧紧贴在一架黄铜打造的千里镜上，缓缓扫视着雾蒙蒙的海面。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巨舰本身木材细微的“咯吱”声和下方海浪的涌动声。

“都督。”瞭望手忽然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东北偏北方向，雾里有光，不是星火，是船灯，数量不少……正在向我方巡弋区域靠近。”

甘宁勐地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昏黄的指挥灯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哦？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摸出来？看清楚了？是江东的耗子，还是别的什么？”

瞭望手又调整了一下千里镜：“雾气太重，船型看不太清，但排头的一些小船样式，像是江东常用的走舸和海鹘……等等，后面还有更大的影子，数量……不少！都督，恐怕是支不小的船队！”

“船队？倾巢而出？”甘宁摩挲着下巴，非但不惧，兴致反而更高了，“看来前几日烧了他们的盐场船坞，捅了马蜂窝了。传令！”他声音陡然一肃。

身后肃立的亲兵立刻挺直腰板。

“命‘镇山’、‘镇海’（另一艘宝船）两舰侧舷弩箭准备，听我号令。所有外围游弋的斗舰、海鹘，向本舰靠拢，组成防御圆阵。给各舰传讯：‘有客夜访，备好酒菜，莫要怠慢了。’”他语气轻松，却带着铁血的意味。

“诺！”亲兵领命，迅速通过旗语和铜钟信号，将命令传遍整个分舰队。

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沉默中开始运转。

三艘宝船上，那些黑洞洞的弩窗后面，传来低沉而有序的机括绞紧声、士卒压低的口令声。

外围的二十余艘各型战船，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悄然调整航向，向核心的宝船靠拢，舰上士卒迅速就位，弓弩上手，拍杆解索，一股凛然的杀气在雾气中弥漫开来。

甘宁自己也拿过一架千里镜，看向那片隐约有光晕透出的雾墙，冷笑道：“也好，正愁没机会让儿郎们见见血，试试新家伙的成色。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先发弩箭，放他们近些，等雾散一点，看得真切了，再给老子狠狠地打！”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雾中的“山岳”也动了。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一阵低沉而密集的、仿佛巨兽筋骨摩擦般的“嘎吱……嘎吱……”声从雾气深处传来。

紧接着，在江东快船刚刚冲入射程边缘的瞬间——

“崩！崩！崩！崩！”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勐烈到极致的机括释放之声猛然炸响！那声音是如此密集，如此沉重，仿佛千百张巨弓在同一刹那被松开，又像是无数闷雷在厚厚的云层中滚动！

下一刻，雾气被撕裂了！

不是被风吹散，而是被无数道从那些黑洞洞的方形窗口中喷射出的、粗大的黑影所撕裂！

那是弩箭！但绝非江东水军所熟悉的任何弩箭！

它们粗如儿臂，长度惊人，在昏黄的舷窗灯光和逐渐泛白的天光映照下，可以看到箭杆是特制的硬木，甚至可能包裹了金属，箭头是三棱或带倒刺的狰狞形态。这些巨弩箭的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只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鬼哭神嚎般的尖啸，如同死亡的风暴，向着冲锋而来的江东快船覆盖过去！

“举盾！规避！”快船上的江东军侯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太迟了，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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