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爱恨皆是一场戏
“队长。”
裴文傅点了点蓝牙耳机，低头扫视小李递来的检测报告。
苏法医剥离了石膏头像上的人皮面具，在经过生物鉴定后，与赵乾生师傅、那个死去一个月的老人DNA高度吻合。
确认即为同一人。
“队长，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赵乾生师傅的死因是非正常死亡。”
“白安安偷的硝酸银软膏只剩下了铁皮，如果只是制作一枚毒针，那用量明显不合理，但如果被人用来长期慢性下毒，就能说得通了。”
“去赵德全的屋子里查。”
裴文傅利落地下达命令，语气带着实打实的笃定，“白安安是案发前一天偷的软膏，如果赵德全想要长期下毒，就绝不可能等到现在。”
“死亡和偷窃的时间点对不上。”
话音刚落，白巧巧惨淡的脸色就映入眼帘，裴文傅眼皮一跳，结合案情的具体细节，心下神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白安安是案发前一天偷的软膏。”
“可硝酸银软膏在此之前，不一定就好好放在柜子里面。”
“白医生，对吗？”
白巧巧的全身都在发抖，从裴文傅开始讲这个故事开始，她就没有平静下来，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知何时审判的“屠刀”会落在自己头顶。
“不过你没有杀人，你只是一个明知赵德全计划、却默许他行动的帮凶。”
“可这是为什么呢？”
白巧巧的神色一片灰寂，唯有急促的呼吸声，能看出她已经崩溃的内心。
裴文傅的目光落于窗外，就在楼上，一份特殊的DNA鉴定报告正在加急，警方之所以能想到这一层面，还多亏了司千安无意间的一句话。
“我是看见有个女人蹲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在偷拍些什么，才好心……”
司千安的话像是那天夜里的惊雷，打开了警察的侦查思路。
裴文傅让人查了白安安的手机，小姑娘的反侦察意识不强，有着不爱删聊天记录的好习惯，于是，白家姐妹最大的秘密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二十多年前，赵家村村长有个很漂亮的女儿，家里曾放下话，谁能得到傩戏的传承，村长的女儿就会嫁给谁。”
“得到传承的人是赵德全的师兄，可那个姑娘，她的心上人却是赵德全。”
“于是……这姑娘在嫁人前，与赵德全发生了性关系，暗结珠胎，而师兄在发现这件事后，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脸上无光，便找借口抛弃了这个姑娘。”
“由于怀的孩子来路不明，而你赵德全又是个不敢承认的懦夫，姑娘在生下这两个孩子就撒手人寰，孩子们无父无母，便只能让村里的一位寡妇扶养。”
“这两个孩子，寡妇给她们取名一个叫白巧巧，另一个叫白安安。”
“不是这样的！”
白巧巧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她看着裴文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比起警察口中的故事，她与妹妹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明明是父亲无能，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傩戏的传承，还强娶我母亲，硬生生拆散了两情相悦的母亲与村长！”
“村长要杀他，是为了给我的母亲报仇，如果不是父亲抛弃了母亲，母亲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变成孤儿！”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白巧巧哆嗦着嘴唇，声音却在最尖锐时戛然而止，另一边，赵德全早已垂下头颅，在裴文傅的陈述下，放弃了全部的挣扎。
“这是我让人加急出的鉴定报告。”
“你可以看看。”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刺眼，却温暖不了白巧巧的心，泪水打湿了她手里的鉴定报告，将白巧巧拖拽进欺骗的深渊。
“赵德全。”
“你真的很聪明，从一开始你就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借她们的手帮你复仇，表面告诉她们是为了母亲，实际只是你不甘于自己被夺走的人生。”
“白巧巧为你提供长期的硝酸银供应，连白安安一个未成年人的法律量刑，你都考虑得面面俱到，因为直播间播放的戏声，我让下属去做了声纹鉴定。”
“结果显示，那出《阴路引魂》，就是出自你赵德全之口。”
副队长重复着裴文傅的话，一字一顿拨开最扑朔迷离的迷雾，将真相血淋淋地展露出来。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
裴文傅抬眼，他直直看向浑身僵硬的白巧巧，语气不解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林成功会选择投案自首，来替赵德全扛下杀人的罪名？”
“呵。”
“警察同志，你们错了。”
赵乾生突然哈哈大笑，他止不住激动地拍着桌子，巨大的动静响彻审讯室，让副队长和裴文傅双双拧眉。
“他不是在替我扛下罪名。”
白巧巧嘴唇发白，赵德全得意扬扬。
后者被手铐固定在椅子上，却依旧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我的师兄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他辛苦培养了一辈子的傩戏继承人，全都爱上了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他们一个个心甘情愿的，要么去死，要么顶罪去锒铛入狱！”
“原来是这样。”
裴文傅了然，他站起身，不再看身后泪流满面的白巧巧，这个案子如今水落石出，警方也当然可以毫无疑问的结案。
一场长达二十多年的恩怨，在牵扯进两代人的命运与共后，也在今天彻底落下了帷幕。
“赵德全。”
推开另一边审讯室的门，裴文傅神情淡漠，话语异常冰冷，“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当年你摔下戏台，究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还是一场真正的意外。”
“所以。”
“你的恨其实并不成立。”
近在咫尺的目光中，裴文傅与赵德全隔空对视，前者怜悯，后者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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