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科学院的第一堂课

就在东宫为了迎接宋濂而搞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城南的皇家科学院，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诗词歌赋，没有高谈阔论，只有震耳欲聋的敲打声，和冲天而起的烟尘。

工部的工匠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赶工，一座座新奇的建筑拔地而起。朱雄英设计的图纸，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这里没有传统建筑的飞檐斗拱，取而代之的是宽大的窗户，明亮的房间，和笔直的走廊。按照太孙殿下的说法，这叫“实用主义”，一切设计，都要为里面的研究服务。

今天，是科学院非正式的“开学典礼”。

在一间刚刚建好，还散发着石灰和木料味道的“大教室”里，朱雄英召集了他科学院的第一批“院士”和“研究员”。

这些人，成分实在有些复杂。

为首的，是军器监的老监正刘老头，和他带来的七八个技术骨干。这些老匠人，一个个都穿着不合身的崭新官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旁边，是新上任的“种痘总局”副使周老蔫，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从蓝家庄选拔出来的，对培育牛痘有心得的庄稼汉。

另一边，是新晋的忠勇伯王英，他现在是科学院的“安全保卫处处长”，负责整个院区的安保。他带着十几个在蓝家庄表现出色的伤残老兵，一个个站得笔直，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朱雄英从民间搜罗来的奇人，有精通算盘的账房先生，有擅长绘制舆图的画师，甚至还有一个祖传的兽医。

这一屋子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朱雄英站在讲台上，他身后是一面用木炭涂黑了的巨大木板，这是他发明的“黑板”。

看着台下这群眼神各异，但都聚焦在他身上的“学生”，朱雄英心里也有些激动。这就是他的班底，是他改变这个时代的星星之火。

“各位，欢迎来到大明皇家科学院。”朱雄英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现在心里都犯嘀咕。不知道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科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台下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们确实很迷茫。皇太孙把他们这些匠人、农夫、老兵召集起来，还给封了官，说要搞研究，可到底研究什么，谁心里都没底。

“我先告诉大家，科学院是干什么的。”朱雄英拿起一根木炭，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格物致知”。

“这四个字，那些读书人也天天挂在嘴上。但他们所谓的‘格物致死’，是让你去看一根竹子，然后从竹子里感悟出什么圣人大道来。这是扯淡！”朱雄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我说的格物致知，很简单！就是搞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上的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地里的庄稼为什么春天发芽秋天结果？我们手里的铁，为什么会生锈？我们吃的饭，到了肚子里，又是怎么变成力气的？”

他的一连串问题，让台下的人都愣住了。这些问题，他们也想过，但从来没人觉得，这些东西还能当成一门学问来研究。

“在科学院，我们不谈仁义道德，不念之乎者也！”朱雄英的声音提了起来，“我们只关心三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怎么让百姓吃饱饭！我们要研究出更高产的种子，更省力的农具，更有效的杀虫方法！”他看向周老蔫。

周老蔫激动得浑身一颤，猛地挺直了腰杆。

朱雄英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怎么让我们的士兵，打仗更厉害！我们要造出更坚固的盔甲，更锋利的刀剑，还有，射得更远、威力更大的火器！”他看向刘监正。

刘监正和他的徒弟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睛里冒出了火热的光。

朱雄-英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怎么让我们大明的百姓，活得更长久，更健康！牛痘，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要搞明白各种各样的病症，找到治疗它们的方法！”他看向那几个从济世堂请来的大夫和兽医。

李大夫等人，也是心神激荡。太孙殿下的这番话，比任何“医者仁心”的说教，都来得更实际，更振奋人心。

“吃饱饭，打胜仗，活得久！”朱雄英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我们科学院的目标！一个最简单，也最实在的目标！”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朱雄英这番朴实无华，却又宏大无比的愿景给震撼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些被人看不起的“手艺”，竟然和国家的命运，和天下百姓的福祉，联系得如此紧密。

“我知道，要实现这些目标，很难。但我们，要一步一步来。”朱雄英话锋一转，变得实际起来。

“从今天起，科学院下设三个院。研究种地和养殖的，叫‘农学院’，周老蔫，你就是第一任研究员。研究治病救人的，叫‘医学院’，李大夫，你们就是骨干。研究兵器、工具、机械的，叫‘工学院’，刘监正，你就是院长！”

“院长？”刘监正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臭铁匠，哪能当什么院长！”

“我说的能，你就能！”朱雄英不容置疑地说道，“在科学院，不看你的出身，不看你读过多少书，只看你手里有没有真本事！谁的本事大，谁就是头儿！”

他这番话，让在场所有的匠人，都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的“匠户”，今天，竟然被皇太孙如此看重！

“为了让大家更有干劲，我再宣布一条规矩。”朱雄英露出一丝笑容，“在科学院，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和你们的钱袋子挂钩！”

“什么意思呢？就是谁要是研究出了好东西，比如，刘监正，你研究出一种新式火铳，射程比现在远了一倍。那么，这个火铳以后卖出去，或者装备军队，所产生的一部分利润，就会拿出来，作为奖金，发给你和你的团队！”

“这……这……这真的？”一个年轻的匠人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睛瞪得溜圆。

“千真万确！”朱雄英点头，“我管这个叫‘专利分红’！你做出的贡献越大，你拿到的钱就越多！在科学院，只要你有本事，发家致富，封妻荫子，都不是梦！”

“轰！”的一声，整个教室彻底炸了。

这些匠人，一辈子都是拿死工资，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手艺，竟然还能跟“分红”联系在一起？这比给他们升官，还要来得刺激！

“殿下！您说吧！要我们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跟您干了！”刘监正激动得老脸通红，他猛地跪了下去。

“都起来！”朱雄英摆了摆手，“在科学院，不兴跪拜之礼！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见我，拱拱手就行了。”

他看着众人火热的眼神，知道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

“好！那我就宣布，我们工学院的第一个项目！”

“炼钢！”

朱雄英走到黑板前，用木炭画了一个简易的高炉结构图。

“我们大明现在的钢，要么是百炼钢，要么是炒钢，产量低，质量也不稳定。我要你们，在三个月内，给我搞出一种全新的炼钢方法！我要炼出来的钢，比现在市面上最好的钢，还要坚硬一倍，但成本，要降下来一半！”

“为了激励大家，我宣布，哪个团队最先完成这个项目，我个人，出资一万两白银，作为奖金！”

一万两！白银！

所有匠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朱雄英看着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他知道，东宫那帮人还在为请到个宋濂而沾沾自喜。他们根本不会明白，当这些被压抑了千年的工匠阶层，被金钱和荣誉彻底激发了创造力之后，将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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