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有吕本受伤的世界
吕本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的，连带着看午门那高大的城楼都顺眼了许多。
他就在这午门外头，从清晨等到了日上三竿。
一个上午，宫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吕本也不着急，他知道，好事多磨。
就在他准备找个地方喝口茶再回来等的时候，一个捧着黄绸卷轴的小太监，从午门里快步走了出来。
吕本精神一振。
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扯着嗓子就喊：“陛下贴告示了！陛下贴告示了！”
这一嗓子，把附近还没散去的六部九卿的官员们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伙都好奇，这大清早的，皇帝又有什么新指示。
吕本主动牵头，招呼着众人：“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天大的喜事！”
他挤到那小太监跟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小小的金元宝，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公公辛苦，这告示上，写的可是什么好事啊？”
小太监捏着金元宝，眉开眼笑，压低了声音：“瞧着像是表彰的告示。”
表彰！
吕本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肯定是表彰允炆和他吕家的！
他大手一挥，对着周围的同僚们拱手：“同喜，同喜啊！”
众人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告示很快就在布告栏上贴好。
一群官员蜂拥而上，将布告栏围了个水泄不通。
“啧啧，太孙殿下真是大手笔啊。”
“可不是嘛，一万两白银，三千两黄金！说捐就捐了！”
“有了这笔钱，徐大帅那边老兵的抚恤金，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太孙仁厚，国之大幸，国之大幸啊！”
议论声传进吕本的耳朵里。
吕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太孙？
哪个太孙？
他用力地拨开人群，凑到告示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告示是李善长亲笔所书，字迹苍劲有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孙朱雄英，心系国事，体恤军民，闻朝廷军资短缺，特捐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以充军资。其孝心可嘉，其仁义可表，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白银一万两。
黄金三千两。
这数字，怎么那么眼熟。
这不就是他吕家送进宫的钱吗！
吕本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钱，他吕家的钱，怎么就成了朱雄英的功劳了？
他一把抓住旁边还没走远的小太监：“这，这告示是不是写错了！？”
小太监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回道：“吕大人，这可是李相亲笔写的，小的只是奉命张贴，错不了，错不了啊。”
说完，生怕吕本把那锭金元宝要回去，一溜烟跑回了宫里。
只留下吕本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就在此时，午门内，朱元璋领着徐达和李善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官员们呼啦啦跪倒一片。
唯独吕本，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木然地站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大胆吕本！见驾为何不跪！”
徐达虎目一瞪，厉声呵斥。
“哎，魏国公，不必了。”朱元璋摆了摆手，拦住了徐达。
他今天的心情好得很，看什么都顺眼。
“都免礼，都免礼，咱今儿高兴！”
朱元璋的脸上，是那种想收都收不住的笑意。
他压根没提吕本失仪的事，反而伸手指着那张崭新的告示，对众人说道：“都好好看看，都给咱好好看看！”
“咱的宝贝大孙儿，就是这么有出息！”
“知道替咱分忧，知道心疼他手底下的兵了！好样的！”
朱元璋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午门广场。
满朝文武，谁听不出来皇帝这是在炫耀自己的孙子。
回宫的时候，朱元璋从吕本身边走过。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笑意几乎要绷不住的溢出来。
那一下，看得吕本浑身冰冷。
皇帝走了。
徐达和李善长跟在后面。
路过吕本身边时，徐达这个粗豪的汉子，第一个没忍住。
“噗嗤。”
一声清晰的笑声。
紧接着，一向稳重的李善长，也用袖子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吕大人，”徐达拍了拍吕本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儿个天儿不错，别多想。”
李善长也跟着附和：“是啊，风和日丽，风和日丽。”
说完，两人再也忍不住了。
徐达搀着李善长，李善长扶着徐达，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子，跟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那毫不遮掩的笑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整个午门广场，官员们陆陆续续地散去。
每个人走过吕本身边时，都投来一种混杂着同情、幸灾乐祸和看傻子似的复杂情绪。
最后，只剩下吕本一个人。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张刺眼的黄绸告示前。
寒风吹过，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吕本失魂落魄，像个游魂，飘回了府邸。
府门口，他的儿子吕道冲正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一见吕本的身影，吕道冲满脸喜色地冲了上来。
“爹！怎么样了？宫里是不是来表彰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压低了声音：“陛下有没有说，给您升个什么官？”
吕本麻木地抬头，看着儿子那张写满了“升官发财”的脸。
那张脸，和朱雄英那张可恶的笑脸，在他眼前重叠。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吕道冲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懵了。
“爹……你打我干什么？”
“孽障！”吕本双眼赤红，浑身发抖，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抢我家钱的孽障！”
他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吕道冲拳打脚踢，把所有在午门外受的窝囊气，尽数发泄在了这个替身身上。
吕道冲抱头鼠窜，委屈地大喊：“爹！钱又不是我抢的！你打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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